许氏带着锦绣回了凝香居,这段日子她被禁足在奉先堂西厢房内,一直未回自己的院子。
她吩咐香芝和贵兰带着下人们好好将屋子收拾一番,自己与锦绣在院角的亭内坐了。
锦绣毫不隐瞒,将今日的事细细讲了一遍给她听,“……王梓晨真是个糊涂东西,她落水不要紧,却险些将我牵连进去。说起来秦锦依还真是命大,那样也未掉下去。”
许氏点点头,深以为然地道:“她回来才一个多月,原想着在府里势单力薄,谁知她新近得的芊陌那个丫头,竟是能将她护得如此周全。”
锦绣皱着眉,微微沉吟,“我看她似乎有些身手,听长丰侯府的人说,她还是从义善堂里出来的,恐怕是个难对付的。那个巧薇更是对她衷心耿耿,有这两人做她的左膀右臂,还真是不好办。”
说着,又抱怨她道,“你做太子侧妃的事,怎得不早点跟老太太说?也好让我早些出来,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苦,就连我贴身的这两个丫头都对我不如从前恭敬了,更不用说别的丫鬟婆子。那起子小人嘴脸,现如今可不是现眼报了?”
锦绣轻睨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道:“你天天坐在房里,可有什么难处?若不是我今日的处境那般艰险,原本想待到诏谕颁下来时。才好吐气扬眉的。”
想到祖母一开始对自己的冷眼相看,到后来亲昵热络的态度,锦绣轻轻地笑了起来,“咱们老太太的心思其实也简单,若不是我的前程好,她哪里能这样轻易解了你的禁。”
许氏轻抚她的秀发,感叹道:“你小的时候算命先生就说你天生贵格。如今真个是应验了,也不枉我这些年费煞苦心。”
锦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漓祥轩内,大夫人林氏坐在正中。卫姨娘和江姨娘在下首的椅上侧身陪坐。
林氏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些酸意,“许氏就是命好,原本不过是个贵妾。几年间就被扶了正。虽没生出儿子来,但生个女儿也是如此好命,竟真就入了皇后娘娘的眼,将来咱们家就要指着锦绣的荣耀了。你们瞧瞧,如今只是得了消息,诏谕都未下来,老太太已是这样朝令夕改,许氏做下那样的事都能跟没事人儿一样。想想我也替四弟妹寒心呐。”
大房的两个姨娘长年在她的调教下都极是顺从服帖,听了她这话不敢多言。卫姨娘便小心应承着道:“我只是替夫人不值,前些日子那样辛苦地管着家里大小事务,老太太也没个商量就立时交给二夫人了。”
林氏轻蔑地冷笑一声,“我才不稀罕这管家的活儿,吃力不讨好的。早先就别叫了我做,你们是没看到今日许氏那张嘴脸,真真是小人得势。”
江姨娘轻声笑着开口,“我原先还以为依姐儿是个硬气的,没想到服软得这么快。看来人还是识时务的好些,不过即使这样,二夫人想必也不会让她有多少好日子过。”
“还真是呢。”林氏想到上次锦依那样拒绝自己,虽是将她记恨了,却也仍有些佩服她的骨气,今日她却如此殷勤,真是让自己意想不到。难道她是瞧不上自己,宁肯归顺了许氏二人?
林氏冷哼了声,“盼着她攀得高枝儿能踩得稳一些吧。”
转头向卫姨娘道:“前几日老爷打发了人来说,替湘儿寻了个好亲事。我原也纳闷,如今家里一日不如一日,怎能攀到陈尚书家里的亲事,现下我才明白了,想必锦绣的事朝里早就得了消息了。”
卫姨娘见说到自己女儿的亲事,忙问道:“哪个陈尚书?”
林氏白了她一眼,“瞧你慌得,咱们朝里还有第二个陈尚书不成?就是老爷的顶头上司陈大人家里。说起来,他们房陵陈家也是兴盛了上百年的名门望族,陈大人如今还未到五十,这尚书的职位怕还要做上好几年的。”
卫姨娘听她只是不说到正题上,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好,忐忑地问道:“不知老爷要将湘儿说给陈大人的哪个儿子?”
林氏脸色有些不自然,“……是陈大人的二弟,他夫人去年没了,想要了咱们家湘儿做继室。”
瞥见卫姨娘脸色瞬间苍白,忙又接着道:“听说也就四十出头,两个儿子都已成了家。虽是继室,但好歹也算是明媒正娶,进了门便是陈府的二夫人,又不必担心子嗣的事。陈府的老夫人早已过世,这几房虽是在一处府里,却也只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这样省事的亲,你还不愿意不成?”
卫姨娘愁眉深锁,嗫嚅着道,“湘儿才十六,……这岁数差得也太大了些。”
“湘儿虽是咱们家的大小姐,到底不是嫡出的。若不是如今锦绣风光了,陈大人也未必会在咱们家选人。”林氏慢条斯理地说道,“咱们家里虽然也是庆荣侯府,到底不是老爷承着爵位,你难道还想拿着湘儿与锦绣相比?她就有这样姿容,也没这样的命。”
卫姨娘急得冲口而出,“二夫人从前不也是姨娘,锦绣比起湘儿又高贵得到哪去?”
林氏听了这话,脸上似笑非笑,“那你是不是也盼着我和姜氏一样,早早儿给你腾个位置呢?”
卫姨娘话一出口已知冒失了,忙顺着椅子就跪了下来,哭着连连说道:“夫人饶恕,是我一时心急口无遮拦,若我敢有半点这样的心思,便叫天地不容。”
说着,连连磕了好几个头。江姨娘见她跪了,自己也忙跪下,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累及自身。
林氏示意身后的菊青将她二人扶了起来,她看了眼满脸是泪的卫姨娘,和声劝道,“你刚才的话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你放心,湘儿虽是你生的,却也是我跟前养大的,我比你来操得心一点都不少。她年纪也大了,以前来提亲的不是庶子就是门户太低,我看陈家这门亲还是极好的。你回头跟她好好说说,若是愿意了我就去和老爷说。若是不愿意的话,……”
说到这儿顿了顿,秦致吾自从搬到朝霞馆便再未回来过,她心里难免有些怨恨,可夫妻这许多年,也不能真指望着他不好。
“你也知道,咱们老爷就在陈大人手下做事,人家也是看得起才来提这门亲的,若是回绝了,恐怕对老爷的仕途难免不妥……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我也怪累的,都散了吧。”
说罢,挥了挥手让她二人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