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锦如来的时候,锦依便对她道:“如儿,我搬到你那儿住些日子可好?”
锦如这几天一直发愁,外面将锦依的事传得极难听,她又这样闭门不出,自己实在想不出法子来。
锦轩也来看过她几次,只是每次锦依都是一付淡定自若的样子,对外面的风言风语不为所动。锦轩焦虑之余,又觉得锦依能这样淡然处之,实是明智的做法。
锦如听了她要去自己府里,极是高兴,“好啊。当然好了。你若愿意,就在我府里住一辈子都行。”
锦依掩着唇笑了,白了她一眼,“到时候你嫁了人。你哥哥又娶了侯夫人回来,我可怎么在那白住啊?”
“唉……”锦如长叹一声,“我倒是觉得,要是你不是我堂姐就好了。”
锦依奇怪地看她,“为什么?难道现在你也嫌弃我了?”
“不是,……”锦如将声音拖得长长的,“我就是觉得,要不然,就让我哥哥娶了你。”
“你这丫头,是疯了吧!”锦依没好气地将手中的帕子朝她甩过来。
锦如两手接住,却心里仍在发愁,听说自那****和锦依去过王府后,表兄第二日就离京了。往年他年底归京,差不多也要待上两三个月,这次这么早离京,难道是因为姑姑不喜锦依?
她和哥哥不敢将表兄离京的事告诉锦依,生怕她听了会难过,她如今已经是麻烦缠身了。
她抛开这些心思,笑着道:“那现在就收拾好东西,待明日一早禀了老太太咱们就走。”
“何需明日,现在就去说了,现在就走不成?”
锦如惊讶,想了想又明白了。从前锦依总是顾念着老太太的想法,如今看她似乎也有些心凉了。
老太太这次的事做得真是有些过分,锦如心里想着。她没去找老太太谈过,似乎最近自己也对她老人家有些疏远了。
“那就现在去说。”锦如跳起来道。
锦依先跟巧薇和芊陌吩咐了,让她们收拾东西,“衣裳首饰不必多带,我的书全装到箱笼里去……。就你们两个和听言跟着,其他人都不带。”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又回头叮嘱巧薇:“去外头找几个小厮来,将温室的花搬上,……那盆金钟铃兰别忘了。”
果然,老夫人听了她要去长丰侯府小住,虽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了,脸色却越发的有些不好看。
锦依只做不见,恭谨地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回到扶堇轩东西已收拾好,锦依的细软其实不多,医书却装了满满一箱子,当初回府时带的东西几乎全装了起来,三口箱笼及十几盆花让小厮们搬到马车上,几人便坐着马车去了长丰侯府。
老夫人听说了之后,有些默然,想了片刻,又叹了口气,“让她在那边散散心也好。”
这次仍是住进了蕴秀阁。
巧薇和芊陌忙着收拾东西,听言也在旁跑来跑去帮忙。
上回绣佛图的东屋收拾出来当作书房,将医书全搁进靠墙的胡桃木大书架上。大理石面的书案上放了两尊宝砚,一方福灵心至绿玉髓的镇纸,上面浮刻着蝙蝠、灵芝和寿桃的纹饰。笔海中插着几只毛笔,边上放了一摞冷金宣笺。
案边摆了一盆青玉石条盆,以宣石点着几簇玉玲珑水仙,屋里甚是暖和,翠绿长叶顶端开了数十朵黄白小花,香气甜暖幽郁。
进门处置了一架八扇的紫檀木山水织绣屏风。
正厅一侧的暖阁是日常起居之处,东窗的窗屉新换了绣着点点竹纹的雨过天晴色蝉翼纱帘,仍带着丝春寒料峭的阳光洒在大红毡毯上,上面铺了刻丝如意纹的条褥。花梨木几案上摆着一个小巧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
内室里挂了几幅红香暖玉的字画,靠里放着一张雕花拔步床,罩着紫霞云纹软罗纱帐,榻上铺着秋香色金线昙花锦褥。窗下是描金檀木妆台,芙蓉粉玉的案面,立着象牙镂花妆镜。巧薇正将几只描金饰盒一一摆上。
比起扶堇轩里的装饰,虽不格外奢华,却处处透着温馨恬静。锦依住进来后,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再没有了之前的憋闷。
长丰侯府的下人本就不多,锦依这次带得人少,锦轩便问她是否再买几个人回来用。
锦依也不同他客气,只是说要自己选人。遣了芊陌回去告诉余嬷嬷,专门由义善堂派了四五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并三个嬷嬷过来让她选。
择定了三个丫鬟和两个嬷嬷,依着规矩将身契等文书签好,以后这些便是长丰侯府里的人,专门拨在蕴秀阁中。
上次锦依离开后,锦轩又派人将院中清理了一翻。园子一角新盖了一座宽阔的温房,里头的花架上摆了一盆盆海棠、美人樱、玉簪花……开得繁华似锦,姹紫嫣红。
上次来的时候,园子里的清玉腊梅开得正盛,此时晶莹似雪的梅花落了满地。
荷塘边又新栽了几株一人多高的白玉兰,枝叶繁茂,已经长了许多白嫩的花芽。
锦依从屋内出来,细细打量这院子。看得出,锦轩兄妹是真心想能在这里为自己安一处家的。
她眼中有些茫然,许氏诬陷她的事,她虽表面冷静,但心底深处,仍是为家中众人的冷漠感到淡淡失落。老夫人避而不谈,秦致礼连自己的面都不敢见,林氏甚至妄想自己和她同流合污……。她对继续维持表面的和睦有些失去兴趣了。
但锦轩和锦如仍是给了她这处详宁的栖身之所,将来又该如何呢?是按原来的计划入宫为官,还是……
锦依在蕴秀阁后罩房的一角,专门给巧薇设了一间工坊,平日锁起来,里头都是她制器的石料、玉块,各种冶制工具。
这一日,锦轩和锦如来找她,在前面园子遍寻不见,最后才在工坊门前见到立在门口庑廊上的听言。
“听言,你又做什么错事了?被姐姐罚站了?”锦如笑着打趣她。
听言仰头看她,笑嘻嘻地说,“听言才不是罚站,……小姐和巧薇姐姐在里头做事,不让我进去,只叫我守着门,说如小姐来了也不让进。”
锦如瞪大眼睛,伸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连我也不让进?”说着,就要去推门。
听言一边摸着额头,一边拦她,“喛……门是锁着的。”
锦如推了推,果然在里面上了栓,便将门拍得啪啪作响,“姐姐,你在里头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