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外夜色很黑,虽然每隔不远处就掌着灯,但在这浓重的夜色里也没起到多大的作用,一眼望去像天空里散落的星星似的,零零散散地各自发着光,只是为这夜色添了几分情趣而已。
悠长的小道上,有一行人提着宫灯,抬着两个轿撵行色匆匆地路过,前面宽大的轿撵上坐的是嘉元帝,后面跟着稍小的轿撵上坐的是姚贵妃。
嘉元帝坐在轿撵上闭目养神,这一次宫宴他喝了不少的酒,现下觉得脑袋混混沌沌的很不舒服。
原本走的稳稳当当的轿撵忽然停了下来,嘉元帝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起来,忍了好久才没吐,他心里顿时就窝了一团子的火,厉声地问,“为什么停下?”
李公公回道,“回皇上的话,是荣妃娘娘在前方跪着,挡住了去路!”
嘉元帝连眼睛都没睁开,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她回去!”
“是!”李公公应下,就走了几步,对跪着地上的荣妃说,“荣妃娘娘,皇上让您回去!”
荣妃一心想救程思琪出来,现在事情没有办妥,她哪里肯走呢。荣妃抬起低着的头,大声对轿撵上的嘉元帝喊道,“臣妾入宫十多年,从来没有开口求过皇上什么。今日臣妾斗胆,向皇上讨要一份恩赐,还请皇上成全放过臣妾侄女思琪!”
嘉元帝闻言突然睁开双眼看向荣妃,目光严肃又认真,“荣妃,你可知你那侄女犯了什么罪?”
荣妃听闻后放在腰间的手就收紧,抬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轿撵上的男人,好半天后,才缓缓地开口,“思琪今日在宫里犯了大错,被皇上关押,臣妾也自知她不可宽恕。只是,宗人府实在不是思琪这样闺阁小姐待得地方,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了思琪!臣妾是思琪的姑母,没有教导好思琪,所有罪责臣妾一力承担,替她受罚!”
嘉元帝一听就想要发火,“荣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那侄女犯了错,朕还没糊涂到让你替她担责!这件事情无须再提!”
他对荣妃说完后,就对李公公说,“走吧!”
李公公看着依旧跪在地上挡着路,丝毫没有起身之意的荣妃,很是为难,他低声对荣妃说,“荣妃娘娘,皇上今日喝了不少的酒,眼下已经上头,恐怕今晚您说什么,皇上都听不进去。不如这样,等明日皇上酒醒后,您再来求皇上?”
荣妃听他这么说,心里的绝望就加甚,她的思琪难不成今晚出不来,要在那个又脏又臭的地方过一宿了?
李公公接着道,“娘娘,皇上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这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不如,慢慢来,也许有转机呢!”
她不是文惠皇后,不是皇上青梅竹马的爱人,只是皇上众多妃嫔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罢了。荣妃抬头看着嘉元帝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心中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臣妾恭送皇上!”荣妃忍着心底的酸楚,在地上扣了一个头,身边的宫女将她扶了起来,往路边的位置靠了靠,将路给他们让了出来。
李公公见荣妃让开了,不轻不重地,“我们走!”
一行人就抬着轿撵从她面前走过。
姚贵妃脸上的笑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荣妃啊,不过是一个侄女,你何苦为她做这么多,啊?”
荣妃声音很轻低开口说,“不劳贵妃姐姐费心了!”
“哼!”姚贵妃斜了她一眼,对身边的人招了下手,停下来的轿撵就从荣妃身边过去了。
“娘娘!”荣妃身边的陪嫁丫鬟开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荣妃看着远去的轿撵,柳叶眉轻轻地蹙着,脸上的表情及其的沉重,“明日再说,我们回宫!”
“是!”丫鬟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荣妃,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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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的马车上,祁睿端坐在正位上,紧紧地闭着眼睛,一直保持着笔直的姿势静待着。而司徒颜紧挨着车壁坐着,手撑着下巴,垂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两人从踏上马车起,一句话也不曾说过,车厢内很是安静。
忽然,祁睿率先打破了这个安静的气氛开了口,“口渴了,倒杯水来!”
“……”司徒颜默默地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无辜又迷茫。
祁睿睁开双眼,移着目光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说我口渴了!”
司徒颜睁圆了眼睛,问他,“所以,是让我给你倒水喝的意思吗?”
“你说呢?”祁睿反问她。
司徒颜直直地看着她,好半晌后,从暗柜里拿出茶壶和茶杯,给他倒了杯茶水,放在了他的手边,“王爷请用茶!”
祁睿睨了她一眼,伸手拿过茶杯攥在手里抵在嘴边,一派悠然地品着。
司徒颜又做出方才的样子,手撑着下巴,将双目垂在地上。
“你和……”祁睿的嘴里始终叫不出史晓慧为一声舅母,岳钟琪为一声舅舅,他寻思了一下说,“你和承恩公夫人似乎很能说到一处?”
“承恩公夫人?”司徒颜看向祁睿,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承恩公夫人是他自己的亲舅母!
“哦,女人嘛,很容易找到话题的,说到一处不奇怪!”
祁睿看着她的目光就黯淡了一些,原本他还以为是因为是他亲人的缘故,她才格外的用心,没想到是自己多想了!
司徒颜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不问的话心里感觉不畅快,她清了清嗓子问,“王爷啊,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啊?”
“什么?”祁睿睨了她一眼,轻唾了口茶水。
司徒颜问道,“承恩公府是对你做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你对他们那么冷淡呢?”
祁睿淡淡地说,“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对我做!”
司徒颜问道,“那你为什么对他们那样?”
“为了他们好!”祁睿黑眸幽深,“身为皇子,不管你争还是不争,一直都在这场夺嫡的战场上,为了不让他们受到牵连,只能和他们疏远!这样才能保存他们!”
司徒颜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哑口无言地怔怔地看着他,顿了一会儿说,“可是这样他们会很伤心的!”
祁睿说,“伤心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司徒颜看着他,好半天后又问他,“那现在,还继续和他们生疏吗?”
“等抽个时间,你和我一同去一趟吧!”祁睿寻思了一会儿说,“老太君年纪大了,我不想留下遗憾!”
“嗯!”司徒颜点头,见他英俊深刻的脸上心事重重的,有瞬间的呆滞,但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移开了目光。她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手撑着下巴,垂下了头。
马车在青石路上奔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睿王府。
祁睿率先跳下了马车,将司徒颜从车里扶了出来。
府门口,候着婷玉,绿儿,和秦勤和一众的侍卫。
“小姐,可是回来了!”绿儿上前就紧紧地抓住司徒颜的手,小嘴撅着,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司徒颜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你这丫头怎么了,谁惹你了?”
绿儿是为她委屈,她在南苑忙了一天才把南苑收拾的勉勉强强能住人,那么一个破地方,就是她们这样为奴为婢的也没住过,现在居然让她们千金之躯的小姐住。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新婚的第二天就把自家小姐给扔到南苑。
“南苑收拾好了,小姐,我们真的要去那里住吗?”她看了祁睿一眼,低声地问司徒颜,就连她身边的碧儿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是啦,她不是王妃,只是司徒小姐了,她以后是住在南苑的,一想起早晨的事情,司徒颜不自觉地就吐了口气。
“这件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她说完就对祁睿说话,“天色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祁睿自然也听到了她和婢女们的对话,早晨的那一幕也涌上心口,他静默地看着她,只要她和自己服软,乖乖地喝药,他就原谅她,不和她计较今早她对自己的放肆。
司徒颜见他没有出声,就朝府里走去,祁睿在她错过自己的那一瞬间,微微地闭了下眼,紧紧地攥着拳头,才忍住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的冲动。
秦勤说,“王爷,您和司徒小姐出门不久后,除了碧儿绿儿这两个丫头,其他的陪嫁丫鬟婆子都回司徒府了,属下问了桂嬷嬷,她说是司徒小姐自己的意思!”
司徒小姐!祁睿听着这一称呼,薄唇抿紧了一些。生气时说什么都没觉得不合适,现在静下心来倒觉得这一称呼真是刺耳的很。
“本王吩咐的不给她预备吃穿,什么都要她自己解决都吩咐下面了吗?”让她在府里过得越艰难,她就能多吃点苦,早点回来求自己。只要给他一个台阶,他一定会走下去的。
“吩咐了!今日司徒小姐身边的婢女收拾南苑,属下都没有让人帮忙,都是那丫头自己做的!”秦勤想起绿儿抱着笤帚坐在台阶上哭的那一幕,心里很是同情她,一个小丫头,挑水洒扫擦桌抹地整整忙了一天。
祁睿忍下心头的那抹不舍,道,“嗯!那丫头气性大,让她受点苦磨磨她的性子,以后能受教许多!”
秦勤看着他绷的紧紧的脸,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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