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和人类在成长周期方面有所不同。
人类的一生要经过很多个阶段,从胎儿期开始到婴幼儿,再往后的青春期成年期,而妖魔则不同,它们诞生的方法千奇百怪,成长周期的划分也不是以岁月为依据,而是力量。
通常情况下,当某一个妖魔进入成年期之后,如果是种族延续下来的妖魔,那么它会觉醒属于它们种族特有的力量,而如果是诞生于黑暗之中或者其他方式出现的妖魔,成年期则是从力量和形态稳定之后开始。
谢泽这样问,其实也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就和人们见面问年龄一样,谢泽手下也有使魔,因为主仆契约的存在,他不会对自己使魔的魔气有太过激的反应,而使魔之间在谈话时,通常都会以询问是否成年作为谈话的开端。
面对不属于同事、手下、亲人、猎物中任何一类的连祁,谢泽陷入了不知如何说起的境况之中,最终只好用这样一句话开了个头。
连祁有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谨慎的点了点头。
血族并没有太详细的成年期划分,一般来说,实力在某个阶段会有一个大幅度的成长,经过这个阶段之后,血族的能力天赋以及之后的成长路线基本上就定下来了,而他们也就把这个阶段之后都称为成年。
然后,谢泽又沉默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某处,黑色的双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长得确实不错,就是人总是面无表情,浪费了这样一张脸。
别人看到他,总是惊惧于他冷厉的气质,忽视了这份相貌。
不过,说是气质冷厉也不太对。
连祁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谢泽,近距离的头等座。
谢泽,不苟言笑倒是真的,说是脾气暴躁目前倒看不出来,不过这评价多是猎人这个圈子里传出来的,对于谢泽这样一个非死方休的猎人,恐怕看到了的人都会是心生恐惧吧。
越想连祁越觉得,这人某些方面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说好的谈话呢?
连祁又看了两眼沉默的坐在他面前的谢泽,心中模模糊糊的闪过了一丝猜测,不过他没细想,准备趁这个机会来一个先发制人。
“我先说一句,”连祁清了清嗓子,用翅膀拍了拍桌,“昨天……还是前天来着,我到美术馆那里的时候,谢璟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了,他的面前就是虎视眈眈的妖魔,我没去的话,保准你们的救兵来了之后,做的只能是收尸的工作了。”
连祁的声音中带了几丝嘲讽:“我可是救了谢璟,结果你后来还捅了我一刀。”
“你说,这事该怎么算?还是你们猎人其实秉持着所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你们手下的使魔真是可怜了。”
“不是这样的,”谢泽抬起了眼,眼中真真切切的带上了歉意,“对于昨天的事情,非常抱歉。”
“我不接受,”连祁干脆利落的拒绝,“道歉真有用的话,那天我上你们猎人工会捅几个人然后跟你说声抱歉,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欢快的,像是悠悠流淌的泉水一样清澈,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留情。
谢泽没法从一张蝙蝠脸上看出连祁的真实情绪,但是说话中,语气和内容透露出的反差还是让他对连祁的真实性格有所了解。
“那你——”
“我还没说完呢。”连祁打断了谢泽的话,准备开始好好清算清算。
“我们最开始打的那一次,你还记得吗?”
谢泽愣了一下,眼中似乎是浮现出了些许无奈。
他点了点头。
“那次我可也是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抓了个人类敲晕了,既没伤她也没害他,而且你当时要是说一句,我绝对把她给你们猎人工会完整无损的给送回去。”
才怪。
连祁笑眯眯的继续扯:“结果你来了,一句话没说直接上来砍,我当时是想着大家毕竟都是游离在黑暗中的,你们手底下还有我们的同胞使魔呢,怎么也得友好相处相处。”
“你这算不算是——逼良为娼?”
谢泽噎了一下。
“还有,你当时把我伤得不轻,就算是到现在也没好全,昨天又旧伤添新伤,”连祁叹了口气,“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们猎人了呢。”
小蝙蝠的翅膀耷拉了下来,声音也慢慢的小了下去,看上去真的是委屈极了。
谢泽没吭声。
因为他直觉连祁后面还有话要说。
连祁做好了前面的铺垫,觉得面前的猎人差不多也有了些心理准备,起来伸了个懒腰,绕着客厅飞了几圈,最后往谢泽前面一落。
“抱歉的话,就拿出些诚意,”他收拢了翅膀,“妖魔的力量也可以吞噬猎人而成长,这点你是知道的吧?”
谢泽皱了皱眉头。
连祁在心中笑了笑:“谢家的势力应该挺大的,你要不然找几个实力还不错的猎人过来让我吞噬了,也好恢复恢复伤势,怎么样?”
“这一点不行。”谢泽揉了揉额头,虽然面前的小东西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长串,但是他意外的倒是不觉得烦躁。
谢泽的精神哪怕是在平日里也总是处于紧绷的状态,这就导致了他的耐心通常不会太好,像是原桦那种类型的话唠,一说多了他都会觉得不耐烦。
但是连祁的声音很好听,充满了一种悠远神秘的感觉,没有刻意娇做的不自然,听多了也不会觉得烦躁,就像一首舒缓的音乐一样,缓缓的平复着心灵的躁动。
谢泽看出连祁心里打着的主意,不由得失笑,尽力柔和了表情说道:“你想要什么就说吧。”
唔,真上道。
连祁心中凉凉的夸奖了一句,反映在身体上,就是连祁牌小蝙蝠抖了抖毛茸茸圆滚滚的身体,对着谢泽矜持的点了点头。
“我要你的血,”连祁道,“不多,每天几口的量就可以,不会让你失血而死的。
“我受了那么重的伤,总归要吃点东西补一补。”
谢泽忍不住问道:“我的血很补?”
“种族原因而已,没什么特别的,”连祁含糊道,“你先说你愿不愿意!”
面前的小蝙蝠在桌子上跳来跳去,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回复,谢泽对于这样的要求自然不会拒绝,他设想过连祁可能提出的很多种要求,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的。
“可以,”谢泽点点头,“你每天什么时候需要,直接和我说就可以。”
连祁这下子终于是满意了。
其实跟谢泽叽里咕噜的扯了那么一大堆,也就是为了这最后的一个目的而已,谢泽虽然表达出了愧疚,但是人类的愧疚之情能提供多大的容忍力?
他不清楚,所以只好来做点铺垫,一点一点的引到自己真正的目的之上。
连祁突然之间又想到还有一件事没说:“我们打了这两次,可以说是魔气扰乱了你的精神,那中间一段时间,你是不是一直在千方百计的试探我?这一没魔气二你精神非常正常,为什么还弄出这种事来?”
“对于一个隐藏在人类中目的不明的妖魔,这是最正常的举动。”谢泽指的是“试探”。
“隐藏在人类之中的妖魔多了去了,”连祁觉得这理由牵强,“你怎么不去抓那些伤天害理的,反而针对我一个良好市民?”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连祁对着这个不依不饶,谢泽只好遵循内心的真实想法答道,“有时候不知不觉,就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连祁一笑:“你这是在说我天生拉仇恨?”
“不是,”谢泽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揉了揉小蝙蝠的脑袋,“可能是因为你的气息特别的干净吧。”
连祁用翅膀扇开了他的手,往后蹦跶了几步。
“伪装出来的,想要怎么干净都可以,普通人类容易被骗也就算了,没想到你们猎人也是这么单蠢。”
谢泽没说话。
连祁看着他沉默的脸庞,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有些烦躁。
他绕着客厅飞了几圈,把自己找了个地方倒挂了起来,像是一只普通的蝙蝠那样,但是越挂越觉得浑身不自在,这种不自在好像是从心里的某处蔓延出来,让他怎么怎么不舒服。
连祁冲着谢泽飞了过去。
在靠近他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时,连祁变回了人形,身上穿着的是一套柔软的长袍,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一大片胸口。
他把谢泽扑倒在了地面之上,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
连祁纯黑色的长发垂了下来,落在了谢泽的脸侧。
谢泽浑身的肌肉一瞬间紧绷,但是他没有感觉到面前的妖魔有任何的杀意,所以他迟疑了一瞬,然后就对上了连祁俯视的双眸。
这是谢泽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撤下了伪装的连祁。
他的脸上没有了伪装出了纯良和无害,鲜红的双眸仿佛能滴出血来,眼角微微上扬,唇色比战斗之时要浅了点,带着些许的粉色。
连祁把头埋到了谢泽的颈窝之中,呼出的热气熏染到谢泽的脖颈。
他露出了尖锐的犬牙,柔软的舌头轻轻的舔了舔穿过颈部动脉之上的皮肤,濡湿而酥麻的感觉让谢泽一僵,随后心中隐约知道了连祁要做些什么。
他忍住了想要出手的冲动。
毕竟对于常年游离在生死边缘的人来说,任何突然的接近都能够引起他们绝对的警觉。
连祁把谢泽当成了一道美味的餐点。
他的犬齿刺穿了动脉,血族牙齿中带着微量的毒素,能够消除猎物的疼痛,同时带来一种近乎于快感的错觉。
甜美的血液流入了口中,连祁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和他想象中一样的味道,醇厚甜美,没有任何让他不悦的气息,能量充沛,像是久旱之后的甘霖,滋润着缺血已久的身体。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两三口之后,连祁突然抬起了头,嘴角甚至还有一丝血液缓缓的留下,被他轻轻地用舌头舔了去。
谢泽摸了摸脖颈处已经快要愈合了的伤口,发现连祁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了?”
连祁默不作声的看了看他,突然间又变回了蝙蝠的样子,在谢泽疑惑的目光之中扑扇着翅膀落到了餐桌上,团成一个球,一动不动了。
他怎么会突然想要直接上口咬呢,明明以前都是放血出来喝的,哪怕在危急关头也是这样。
连祁用头撞桌,心中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又想不出这样做的原因。
他憋着一口气,干脆往桌上一趟,四爪朝天,放松身体。
“嗯,等等,”连祁抖了抖毛,又想起来一件事情,“你的——”
尖锐得宛如魔音灌耳的铃声响起,连祁牌小蝙蝠被吓得一个激灵,直接从桌上蹦了起来,愣愣的看着谢泽。
谢泽沉了沉脸,拿出那个被研究部改造过的手机,接了电话。
连祁看他手机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神经病。
谢泽飞快的说完了电话,转身对连祁道:“有些事情需要出去一下,有什么事情等回来再说。”
“啊,那你去吧,”连祁挥了挥翅膀,看谢泽站在原地没有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一路顺风?”
谢泽走了过来,沉声道:“你和我一起。”
“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猎人的安全。”他补充道。
好嘛,这理由简直完美到不知道怎么反驳。
连祁也不在意出去跑一趟,他现在还不能恢复人形太久,刚才他看了,人形的时候伤口还没好利索,大的动作还是有些虚弱,还是以蝙蝠的形态养养。
“行,那就一起去喽,”连祁漫不经心的道,“你准备怎么带我出去?放包里?还是放口袋里?不透气的不行,我嫌不舒服。”
谢泽一时没有想到比较好的方法:“你想怎么出去?”
连祁红通通的眼睛瞅了瞅谢泽的短发。
干净清爽,没有特殊味道,看上去还比较柔软。
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我能趴你头上出去吗?”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