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东海龙王还不是四海之首,那个时候四海各有一个王,从沧澜出生之后,这一切就都改变了。
沧澜出生在三千多年前的一个雨夜,那一夜海上风浪滔天,龙王满身是血的回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得知了儿子出壳的消息,他给儿子取名沧澜。
龙凤大劫过后,妖族式微,祖龙盘凤再也不能庇护子孙,原本互相看不对眼的龙凤两族也不得不联合起来抵御外敌,于是世代联姻已成定局,龙王只得沧澜一子,而凤族也唯有一位娇生惯养的公主。
沧澜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凤族那个原形是孔雀的六公主是他未来的妻,婚约这种事情对男人的束缚其实说不上多大,他没有在意,甚至还有几分试试看和这位公主相处的意思,顺着双方长辈的意思,他和她青梅竹马,确实喜欢了她一阵。
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有些烦恼了,他有他自己的生活,在他和亲近的朋友喝酒聊天的时候,他是真不喜欢身边端坐着一位姑娘家,玩笑都开不起,偶尔眼神落在一个仙子身上,必要闹得不痛快,几次过后,他成了笑话,知交戏谑的说他是被送给凤六公主的男宠。
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毕竟年少,对喜欢的姑娘总要有几分毫无理智的包容,可再多的包容也抵不过一碗青雀汤。
沧澜曾经思考过,那个被煮成一锅汤的青雀侍女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凤六的事情呢?答案是没有,他住过凤族一阵,凤族派了数名侍女伺候他起居,这只青雀侍女尚膳,他至多是喜欢她的手艺,夸赞过几句,赏赐过一回,然后凤六就把这个尚膳的侍女做成了一锅汤。
他足足一百多年不再吃东西,每次看到油星就会想起那锅汤,想起凤六甜美的笑容,他从心底发寒,他不知道是自己有病还是旁人都错了,没有人觉得凤六做的不对,最多只是斥她一句娇纵,那个青雀侍女的命在他们眼里,连地上的一根杂草都不如。
沧澜常常在想,如果自己那个时候能够拼了命的去反抗,是不是也就没了那纠结的几千年,是不是就能早一点真正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但他不敢。他是龙族的太子,他背负了太多,需要承担的也太多,在这段联姻里,他是个男人,只有等凤六开口,然而凤六不肯。
作为一只孔雀,凤六既没有继承到孔雀大明王的强横无比的神力,也没有雄孔雀华美无比的尾羽,然而她是凤族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公主,她的身份太超然,配任何一只非王族血脉的凤凰都是低嫁,在自身优势不明显的情况下,嫁给龙族唯一的太子是她最好的选择。
有了最好的选择,她又为什么要屈从那些她远远看不上眼的劣质货?男人是教出来的,她有这个耐心一点点的把自己未来的夫君调.教成她想要的样子。
沧澜一点也不想被调.教,他断了角,又被废了修为,本以为这样也好,能逃过凤六的纠缠,却不曾想凤六只是和他一样在养伤,伤一好,又立刻跑来找他。
高高在上的凤六公主仍旧可笑的顶着别人的羽毛,她新生的肌肤很是白嫩,落在沧澜眼里,却和一块油腻的猪脂一样,他别过眼,狠狠的咳了几声,让侍从赶人。
凤六公主冷哼一声,把带来的补品放下,道:“为了一个低贱的小妖,跟我别扭这么多年,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还不是只有我来看你?”
沧澜擦去唇边的血,深吸一口气,把凤六公主带来的补品砸了。
“你!”凤六气得咬牙,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温声软语道:“好了,我知道你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我这次来,是有我父王的旨意,现在天庭一统,我们妖界更要联合起来,龙凤两族……”
沧澜喝斥侍从:“站着干什么?把她赶出去!要是她不走,我走!”
侍从无法,只能挡在凤六公主面前,面露歉意,但态度很坚决,凤六公主气得狠狠一跺脚,出了门,一脚把龙宫的地面踏裂出一条细缝来。
沧澜气得咳了两回血,龙王来了一次,又急匆匆的走了,沧澜心里知道,从他这里受了气,凤六才不会默默的忍下,必定要去找他父王,也许还提了婚事。
他是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凤六一定要纠缠着他不放?他不想和她在一起,凤六也未必就真的爱他爱到感天动地,他从出生起就背负的这些东西,是不是一定要纠缠他一生一世,直到死为止?
一声低低的喵呜打断了他的思绪,沧澜低头一看,床下一只大白猫,正歪着头盯着他看,起初愣了一下,随后他才反应过来,苦笑着打了声招呼:“云夕仙子。”
云夕慢慢的化成了人形,她的人形和猫身很像,冷艳的面容很让男人着迷,沧澜也曾是其中的一员,除了这个,追求云夕仙子,大概还有一些她的修为背景很强硬,不必为她担心安全的原因在里面。
云夕眨了眨眼睛,“上次的鱼,还有吗?”
沧澜低低的笑了笑,“有,数不胜数。”
一声愉快的喵叫声后,一只优雅的撕咬着鱼干的大白猫出现了,沧澜有些苦笑的看着曾经的女神就这样坐在他病榻前吃鱼。
狗吃一顿认主,猫吃一顿就走,饱餐过后,云夕舔了舔爪子准备离开,沧澜叫住它,让人去把储存的鱼干全都取来,一道给了它。
“喵呜?”云夕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奇怪,这里的鱼干足够它吃上好几百年了,这是让它以后不要再来的意思?
沧澜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刚才凤六来说,不知道跟我父王说了什么,我是怕仙子你以后再来,就要撞见凤六了。”
他没有那个勇气和父王抗争什么,而且他得罪了天帝,妖族的处境必然会随着天帝的回归变得艰难,他已经是龙族的罪人,或许能为龙族做的最后的一件事,就是娶了凤六这个可怕的女人吧?
云夕一听凤六两个字,毛都炸起来了,十分恼怒的挠了一下装小鱼干的袋子,叼起袋子就跑,沧澜叫不住它,只以为自己受了嫌弃,苦笑着摇摇头,重又躺回床榻。
云夕一直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然而好几百年了,它想破天也没想出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事情!被沧澜一提它才想起来!它忘了去教训凤六!以前它就盘算过无数回,等主人回来,它一定要把那些打秃它毛的丹鸟挨个的揍!然后把凤六扒光了毛挂在南天门门口!
可是主人真的回来了,它一个高兴,就什么都忘了,等到应该快想起来的时候,它又和长云挑明了感情,如胶似漆的过了几百年的蜜月生活,也就是这两天嘴馋了才想起来东海吃顿好的。
喵呜呜!它竟然差点把报仇的事情给忘了!身为一只记仇的猫,这仇必须得算在凤六的身上,都怪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它眼前晃荡,让它把她给忘了!
云夕一路气鼓鼓的喵呜着一路杀到以前的凤族现在的丹鸟族,一到地方也不多话,就是一个字,怼!
沧澜的伤实在有些重,养了这么多年也没养回来多少,每天夜里还要龙王亲自过来给他传功温养经脉,才不至于伤及神魂,这一日他躺在床上等了很久,一直到子夜时分,才等到龙角上还挂着风霜的龙王匆匆而来。
“父王,可是出事了?”沧澜苍白着问道,他的眼眸黑沉几分,仿佛白纸上的星辰。
龙王一边给自家儿子传功,一边低叹一声,“凤族被人闹上门去,还抓走了凤六公主……”
沧澜愣了一下,问道:“她……死了没有?”
龙王没察觉到自家儿子的话里隐隐带着几分颤抖和解脱的意味,摇摇头说道:“没事,只是被拔了毛,听说凤族全族出动也没能从那只猫手里把人抢回来,追到了天庭,不敢再追,只能跪在南天门外,等着上诉陛下。”
龙王叹了一口气,“我想着这背后是不是陛下在示意,他不想再见龙凤两族交好,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和凤族的婚事大约没什么挽回余地了。”
沧澜霍然抬起头,就听龙王十分愧疚道:“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凤六那孩子,你们小时候就是打打闹闹的,闹完了比谁都亲,可是这次真的……”
沧澜一连咳了好几声,一把抓住他老子的手,几乎是疯了一样的喃喃道:“谁说我喜欢她,谁说我喜欢她!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龙王十分愧疚的看着自家儿子因为婚事被取消难过的发疯,擦了擦眼角,想着,如果自家儿子真的这么喜欢凤六的话,他就是拼了这个龙王不做,也要给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