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疗养院的生活
高思思走后，成鑫气的要死，把金蕾也赶走了。他一个人在疗养院里气哼哼地躺了好几天，心情才慢慢平复。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罢了，现在就先好好养病吧。”
这里是深山，网络信号不好，也不能刷手机，他脚断了，也不能溜出去玩。这之前他为了舞台剧鞠躬尽瘁，忙得脚打后脑勺，一旦无事，成鑫就开始觉得无聊起来。电视不好看，金蕾也没给他留几本书，他手机里原来存的还有《卡门》的各种资料，高思思来宣布他不是导演的那天他一气之下都给删了，现在真是什么可以看的都没有。他作为一个沉醉于工作的中年男人，脑子里只有工作，手机里只有工作伙伴，一旦失去工作，他和同事完全没有可以聊的话题，甚至都没有打电话给他们的理由。而且因为不想造成之前在市医院里那样的状况，他的行踪其实是保密的，也没有可以联系的朋友。
成鑫每天的治疗很固定，就是每天打吊瓶消炎，隔几天换药，再隔几天去拍个片子看看恢复的怎么样了。疗养院伙食不错，虽然只是食堂大锅饭水平，但花样还挺多，比成鑫在剧院一天到晚吃盒饭的日子强多了。每天下午医生会来例行检查一次，他的主治医生姓陈，是个个子很高的男医生，阳光帅气，问诊很专业，知道成鑫是导演之后也不怎么八卦，这让成鑫很信任他。与此同时脑震荡的检查和治疗也在默默的进行，身上伤口的缝合线也按照伤口的恢复程度慢慢拆掉了，总体来说成鑫是在一天天转好。医院知道他没有家属照顾，如果有需要拍片子的活儿，基本到了时间护士就会来推着他去检查。成鑫老婆被他赶走后，每周只来看他两次，每次也呆不多久，病房里开始变得杂乱，不过成鑫并不在乎。
疗养院里的整体气氛还是十分清心寡欲，山里空气很好，也挺安静的，天一黑就只有虫鸣。只是每天上午九点，疗养院会用大喇叭安排病人们一起做操。疗养院的方针是鼓励大家到院子里散步。成鑫暂时还参加不了这些活动，无聊的他从楼上的窗户向外望，没几天就认出来好几个小团体。有的大人扎堆聊天，有的小孩扎堆探险。其实这里病人还挺多。成鑫没事干的时候就在心里脑补他们之间的对话，这种事他在上大学学编剧的时候经常干。他还观察到了几只野猫，一只黄色的比较亲人，负责向路过的人要吃的，另外几只则比较怕人。疗养院对他们的态度比较中立，既没有特意喂养，也没有特意驱赶。
让成鑫意外的是，这里是一家专门收治脊柱方面疾病病人疗养的机构，院长在这个领域还很有名。因为这些病人的治疗需要多次手术和专业护理，是长期的斗争，所以会有专门的疗养院。这里医生水平并不差，脊柱手术都做得，治疗他的左脚骨折完全是小意思。
大约一周后，成鑫学会了用双拐走路，护士鼓励他到处走走。他在走廊里练习了几个来回之后，觉得自己很厉害啊，便决定出征，第一个目标是在疗养院里到处逛逛，于是他架着双拐小心翼翼地乘上电梯来到楼下的花园里。
这天是周日，天气晴好，秋风也不算凉，花园里有不少来探望病人的家属正和病人一起说说笑笑。成鑫穿着病号服并不显眼，也没人理他。因为没人帮忙，他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气味挺大。他上次洗澡还是周三金蕾来的时候，帮他在自己病房的小卫生间里，烧好水慢慢浇在他身上。虽然金蕾每次来都干不少活儿，可他觉得用不着，家里的女儿刚九岁显然更需要妈妈照顾。他每次总是赶金蕾回去，所以她也不常来。老婆不在的时候，他的个人卫生问题就对付着来，自己每天只是随便擦擦手和脸，衣服也是护士帮他换衣服的时候才换。之前在单人病房里就他一个人不显，现在出来，成鑫也有点儿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所以他就挑着没人的犄角旮旯走。
成鑫抱着练习使用拐杖的心走了挺远，从自己的住院楼一直走到了花园到操场之间的路，这条路是直接通往疗养院大门的路，没什么风景，离几个楼又有一定的距离，大部分人都是开车路过。成鑫想着别人在车里闻不到他身上的异味，就在这边的路边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双手一摊享受阳光。好几天没出门，晒晒太阳还挺舒服，他那个位置的视线所及正好避开了所有的人工建筑，面前只有青山和蓝天，于是成鑫的脑内小剧场悠悠上映，假装自己正在瑞士的深山里度假。当成鑫正在感慨大自然的美好，中午即将吃到的瑞士奶酪火锅风味别具一格的时候，却意外碰到了一个熟人——捧着保温瓶的魏素芬。
魏素芬今天穿着浅灰色的罩衣和七分牛仔裤，扎着利落的马尾辫，挎着一个大包，素颜没有化妆。和平时在舞蹈团里灵巧的样子相比，今天她就是一个普通的瘦弱的小姑娘。但是她曾经是舞蹈队的主力，和成鑫也当了好几年的同事，成鑫当然能认出她来。她没有车，从疗养院门口的汽车站到里面的病房都是靠走，她是出来给儿子买吃的，看见成鑫也是一愣。两人相遇的时候离得很近，目光一下子就对上了，再装作没看见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成鑫出车祸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魏素芬作为舞蹈团里最低级的群舞演员，当然不会去市医院看望他。而且她对于总是在大吼大叫的成鑫一直是有一点儿害怕的，何况他们见最后一面的时候还除了那样的事。她本来想这样一低头走过去，不过魏素芬看见成鑫的同时看见了成鑫身边放着的拐杖，心一横，大不了打完招呼就跑，现在你可追不上我。
“成导好。今天天气不错。”魏素芬先开了口。
“我已经不是导演了。”成鑫看见魏素芬也是一瞬间脑子里转了一大堆念头，但是听见魏素芬还叫他成导，便泄了气，他摸摸自己好几天没洗的长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儿子，在这里。”魏素芬还是有点儿怕他，不过看到成鑫没有大喊大叫，她也松一口气，和气的成导已经好几年没看见了，“在这里治病。”
原来魏素芬的偏瘫的儿子正是脊柱方面的疾病，也在这里疗养和治疗。孩子太小，需要魏素芬陪床，她几乎每天都从这里去市中心的罗曼剧院上班。她没有车，只能利用公交车上下班，每天三个小时花在路上是很平常的事。成鑫看着这个娇小的姑娘，忽然领悟到她也为了工作做了很多努力和牺牲。
“你儿子今年多大了？”
“两岁。”提起儿子，魏素芬恨不得马上回到儿子身边，于是她邀请看起来不那么凶巴巴的成鑫一起去探望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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