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下了朝便往御书房走,一边思衬着皇上找他的各种可能。西北的鞑子算是大事,但在户部和兵部理出章程之前,皇上不会那么轻易下决定。自然也不会单独把他叫到御书房。若是灵台寺的事情,那么找魏大人和霍韬更合理。难道是为了楚忻韵?霍骁抿了抿唇,脸色冷凝。
他思衬着,前面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匆匆忙忙的跑来,一没留神撞上霍骁。
“怎么回事!”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太监急忙跪在地上求饶,“奴才一时心急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霍骁摆摆手,示意小太监起来。小太监忙不迭的谢恩,侧身在一旁恭送霍骁。
霍骁走出一段距离,摊开手,手里被小太监塞了一张字条。上面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是霍韬的字迹,“咬实。”霍骁笑了笑,用上几分内力,顷刻间,字条化为灰烬。
到了御书房,才发现皇帝不单单宣了自己,霍韬和霍烨也都在场。
霍烨是中途被福宝公公带着人拦下来的,他心里头记挂着其他的事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见到霍骁进来,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打了声招呼,“三皇兄。”
霍骁微微笑了笑,和霍韬交换了一个眼神,道,“五弟今日不用去信诲院么?”
霍烨面色一僵,带着几分尴尬,道,“父皇特意宽恕我休息几日。”
“既然这样,五弟下次去信诲院的时候,能否告知我一声,太傅大人寿诞将至,作为弟子总要恭贺一声。”霍骁道。霍烨还没来得及应话,便听闻门口传来皇帝的声音。
“老三你倒是懂得尊师敬长。”皇帝大步进来,瞧了霍骁一眼。
皇子们纷纷向皇上行礼,皇帝不耐烦的一挥手,“免了。”他看向一旁的霍烨,道:“霍烨,朕让你去信诲院学习,学的怎么样了?”
霍烨一时语塞,他被打发回信诲院,太傅也只是让他重新读一遍《三字经》,这些功课他启蒙时就读过,自然懒得再做,太傅布置的功课大多都交于别人做,态度自然算不上好。回答的时候就显得犹豫了几分:“儿臣……儿臣受益匪浅。”
“受益匪浅?”皇帝冷笑一声,“朕看你压根就没好好学习!皇后带你出来礼佛,朕让你上朝已是放了你两天的休假。明日回信诲院,什么时候道理学透了什么时候再回来。”霍烨以为灵台寺出了事,他作为当事人,皇帝或多或少会给他一个职务,没准能从信诲院里出来,假以时日又能回到朝廷上。可没有想到皇帝还惦记着先前自己陷害霍骁的一茬,压根没打算将自己放出来。
上次是自己心急中了别人的套了。
霍烨不满皇帝的做法,却也只能点头应下,退在一旁不敢出声。
皇帝又看向一边面容清俊的霍韬,“韬儿,今日朝廷上之事,你怎么看?”
霍烨暗暗心惊,难道皇帝有意要将霍韬培养成储君??他下意识的看了霍韬一眼。
霍韬说:“儿臣愚笨,对塞外之事不大通晓,三哥常年在外征战,自然比我清楚。”他露出一个害羞内敛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苦恼,“儿臣一介御典修书,咬文嚼字的事还行,这些事,儿臣不大懂得。”
皇帝说:“那灵台寺一案,你怎么看?”
霍韬道:“儿臣的看法和大理寺魏大人相同。意图谋害康平候小姐的凶手,被侍卫制服,皇后娘娘审问未果,那凶手当众自尽了。儿臣随后随皇兄一同到悬崖底下勘查,发现那处谷地,至于凶器和尸首是五弟发现的。”他看了霍烨一眼,貌似无意地提到,“真要论起来,五弟才是大功之人呢。灵台寺方丈听说也对五弟颇有好感。”
“也就是两拨人今日同时发难?”皇帝又翻开魏正卿递上来的奏折,一边看一边问。
“正是。”霍骁回答道。
皇帝没有接话,埋头看奏章。御书房的气氛冷凝下来。皇子们各个垂头低首,不敢多言。幸得门口小宫人的通禀声打破了这种冷凝——“郦妃娘娘到。”
郦妃带着温婉的笑容,提着一个桐木食盒款款推开门进来,阳光从外头泄露进屋子里,亮了一室。她温和的笑道,“正巧呢,臣妾心里还想着这汤送来怕是要凉了,没想到皇子们都在呢。”她取出最上层一只金丝小碗,柔柔的递到皇帝面前,“陛下,臣妾炖的银耳汤,您且吃些罢。”
皇帝接过碗,对三人道,“秋天气躁,郦妃体贴特意炖了银耳汤,你们,一人一碗分了罢。”郦妃闻言道,“骁儿素来不喜甜食,只放了少许桂花调味,烨儿自幼喜欢蜜乳,加了多了些。”郦妃的宫女恭敬地将三碗不同的甜汤递给三位皇子。
皇帝见状,心中一阵慰帖,说:“难为你还记得他们的喜好。”
郦妃轻笑道,“皇上若是要奖励臣妾,不如陪臣妾看完那本话本,上次才看到一半呢。”郦妃喜欢小话本的事在宫中本来就不是稀罕事,皇上自然了解自己宠妃这一点小癖好,笑着应允下来。但又想到昨日和郦妃说的话,忍不住看了霍骁一眼。
郦妃特意提着甜汤来御书房,为的就是讨皇帝一个赏,借机将话头扯到话本上。以皇帝多疑的性子,肯定会想起昨夜和自己说的话。
见皇帝看了霍骁一眼,郦妃心中有了数,站在皇帝身后,温柔地替他捏起肩膀,柔声道,“陛下,不如休息一会?”
皇帝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吃完了就回去吧。”他顿了顿,看着霍骁道,“骁儿留下。”
郦妃又好声好气的和皇帝说了一会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道,“陛下,今日内务府的公公向臣妾进了一批料子,说是留给臣妾做几身入冬的袄子。臣妾瞧着那里头有一匹黑色的布料,也是厚实,臣妾想着,这宫里也用不到那么厚实的料子,便想给骁儿做一身。骁儿当年第一次出征的披风便是臣妾和祺姐姐做的,可那之后,再也没有别的了。”郦妃含笑看了一眼霍骁,“如今一眨眼,骁儿都这般大了。臣妾知道陛下心疼臣妾,不愿臣妾多费眼,但臣妾瞅着那料子和骁儿着实是搭,还请陛下开个恩,让臣妾再给骁儿做一身。”郦妃说着轻轻扯了扯皇帝的袖子,眼底满满的是请求。
霍骁的母妃当年是宫中的祺贵妃,郦妃刚入宫的时候受了欺负,祺贵妃伸过几次援手,两人也算有些交情。祺贵妃后来离奇过世,霍骁当时随震国将军北征,等回来的时候,祺贵妃早已入土。这么一来,皇帝对霍骁和祺贵妃心中都有那么一丝亏欠。郦妃故意提起霍骁当年出征的事情,就是要唤醒皇帝对霍骁的那么一丝亏欠。
皇上果然微微皱了下眉,郦妃有些委屈,道:“陛下,您不答应么?”
“爱妃有这心是极好的,不过还是身体为重。”皇上终于松了口。郦妃大喜过望,“多谢陛下。那臣妾就找司衣房的姑娘来商量衣样子。”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收拾了碗就告退。路过霍骁身边时,朝霍骁微微笑了笑。
霍骁冲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御书房里就剩下皇帝和霍骁父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