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员外住在镇西,听说有上清宫修仙者到来,大为惊讶,亲自出门把他们迎到家中,客气地询问来意。宋顾追指着莫伯贤笑道:“这位莫兄弟前几日自水中救了白家的小姐,爱慕不已,我特来做个媒,请白员外将小姐许配给他。”
白员外料不到竟然是这件事,抬眼扫了一眼三四尺高的莫伯贤,脸上的表情骤然难看,没有说话。他的儿子见父亲不喜,说道:“所谓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小女兰心虽说不上是天姿国色,却也是姿貌难得,且会吟诗,会作画,是在下的掌上明珠。这莫兄弟想娶小女为妻,实在是强人所难。”
宋顾追也知道此事难成,但他想要莫仲贤为上清宫尽心尽力,总得登门试试。宋顾追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玉盒:“既然要下聘,自然有聘礼,这是上清宫炼制的仙丹一枚,修仙者吃了可增进修为,凡人吃了可延寿三十载,且一生无病。伯贤相貌家世都及不上白家小姐,自己也心知肚明,却贵在有赤诚之心。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希望白员外再考虑考虑。”
在座的人眼见这玉盒落在桌上,清香隐隐飘出,一个一个都艳羡不已。白员外儿子平时身有病痛,听说这仙丹能让人一生无病,不禁为之心动。满厅里都在窃窃私语,唯独白员外的脸色冷淡,看不出任何喜怒。
这时候莫伯贤实在是等不得,跑到白员外面前跪了下来:“白员外可记得十四年前出门时马发狂,摔倒在地上,命在旦夕?那时你让一个玩耍的小孩跑回家中替你报信,还说将来愿意把孙女许配给他?那个小孩就是我!”
此言一出,满厅里都安静下来,白员外的脸色微变:“老朽一生最重信诺,当年伤好之后我曾到处找这小孩的下落,却是怎么也找不到。”
侏儒满脸通红:“我平时被关在家中不出门,那日是偷跑出去的,生怕父母知道,便什么也没敢说。后来我长大后在白员外家中做木工活,因长成这副模样,当年的事就没敢再提。想不到白小姐对我甚好,我情难自控,日思夜想,早已经、早已经爱慕了两年有余。几日前我将白小姐救了,自此实在难以入睡,日日夜夜想的都是白小姐的身影。我虽然长成侏儒,却也是个有手艺的男人,足可以养家糊口。我一生愿对白小姐呵护有加,不让她吃一点苦,望白员外成全!”
说到最后,已经是声音哽咽,情绪激动。满厅里的人以前都以为这侏儒癞□□想吃天鹅肉,谁没有取笑过他?众人都不知道他心中竟然有这许多心事,一时间全都安静下来,等候白员外的反应。
白员外苍老的脸上不禁露出些愧意,看出来有些动容。他这一生白手起家,见过风浪无数,何曾失信于人过?他起身把这侏儒扶起来,似乎是想了许久,终于缓缓地说:“老朽一生最重承诺,你是老朽的救命恩人,我又曾经承诺过你,自然不会食言。”
厅里的人立刻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侏儒有些难以置信,磕磕绊绊地说道:“多谢、多谢白员外。”
白员外又笑着说:“只不过我家兰心却不会去住你的小茅屋,你需得入赘到我家。”
众人大笑,侏儒有些不知所措,拧着自己的衣服傻笑:“是、是,入赘没问题,没问题!”
窗外飘来一声女子难过的哭泣,却被厅里的哄堂大笑遮盖,无人听到。
宋顾追也想不到这件事竟然能这样解决,不禁也有些意外,莫仲贤更是为兄长高兴,不住地向宋顾追低声道谢。白员外笑着说:“既然已经说好,你们就回家筹备婚事罢,改些天我用八抬大轿把你接进门!”
众人又是哄笑,侏儒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顾追见没有自己什么事了,照样把丹药留下来,向白员外告了辞,领着两兄弟回到镇外茅屋里。仲贤明白该走了,把自己的几件破衣服收拾好,几年前他的床上突然出现了一块蓝色灵石,仲贤向来稀罕,于是也带在身上。
他与伯贤抱头痛哭一阵,说道:“我走了,哥哥你好生照顾自己。”
兄弟离别,自然是心痛难受,但是想到兄长从此生活幸福,也不禁心中宽慰。两人各自叮咛一阵,再次痛哭流泪,仲贤终于跟着宋顾追走了。
伯贤在家里收拾着东西,又生上火吃了一顿晚饭,家中没有了弟弟,自然是有些凄清孤独,但想到从此能跟白兰心长厢厮守,心中又幸福不已。翌日清晨刚起床,外面突然传来敲门之声,伯贤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早来,一开门,却见一个面熟的白府下人笑着站在门口。
伯贤有些讶异,问道:“白员外有事找我?”
那人笑着说:“不错,白员外今天外出踏青,想请你去陪他走走,顺便商议婚礼当天的事。”
伯贤受宠若惊,赶紧胡乱扒拉了几口早饭,高采烈地跟着那下人出了门,往临近的山间野外而去。在山路上走了许久,果然见到两个下人提着几只躁动不安的狗站在半山腰,身后跟着的下人却不知何时不在了。伯贤问道:“白员外在哪——”
话未说完,只听见一声胡哨,两个男人把手中的绳子松开。
几只饥饿的狗跳上来,伯贤睁着双目没有反应过来,咽喉已被咬断。他往后倒在地上,身上各处都被撕咬着,传来剧烈的疼痛,神智逐渐不清。
恍惚中,只听见那引着他来的下人说:“白员外吩咐,把他丢在三十里外的山里,十几天后再发现他的身体,就说大概是他想替白小姐做衣柜砍树时,不小心被狼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