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阳下山前,我们一行人到达了驿站。
一下车,便看见驿站前整整齐齐地列着几十号人。
九殿下的靴子刚踏出马车的门,这几十号人便乌泱泱地跪倒,高呼:“恭迎崇王殿下!”
这阵仗!看来跟着九殿下,这一路上肯定是锦衣玉食不用愁了。
贵妃育有两子,崇王便是太子的同胞弟弟。崇王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儿子,排行第九,所以尊称一声九殿下,去年才封了崇王。
现在太子监国,九殿下自然就是这个国家身份最贵重的王爷。
虽说这次九殿下去庸州,是微服出访,但驿站的官吏似乎早就听到了消息。领头跪着的就是这个官驿的驿丞和这个小县的父母官。
九殿下踩着踏脚石下了马车,悄悄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真没劲!”
但转过身,还是摆出了一副王爷气派,庄重道:“免礼。”说罢,不理会跪在原地的众人,径直走进驿馆。
跪在地上的县令和驿丞连忙起身,谄媚地跟在九殿下身后。
“殿下光临这小小的滋谷驿,真是令我们蓬荜生辉!我是这儿的驿丞赵贵,这位是滋谷县的县令张大人。殿下有任何吩咐,尽管差遣我们!”驿丞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嘴皮子倒挺利索。
九殿下扯出敷衍的笑容,说:“有劳二位了。本王奔走一天,颇有些疲倦……”
张县令抢着说:“是是是,殿下一路奔波,肯定辛劳极了。在下已在雅室里为殿下安排了餐饮,请殿下移步。”说罢,拍了拍手,四个娇媚秀丽的女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恭敬地将雅室的门拉开。
张县令安排得果然周详。看这四个女子的容貌姿态,肯定不是这个小小驿站里的婢女。精挑细选而来,就是为了能在九殿下面前露个脸。
不过,看九殿下的神色,张县令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京城里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九殿下怎么会把这样来路不明的人放在身边。
九殿下目不斜视的走进雅室,景逸紧随着九殿下跟了进去。
张县令谄笑着也打算抬脚迈进雅室,景逸举起手中未出鞘的剑,横在了张县令的脑袋前。
景逸道:“殿下今日累了,就不劳烦张县令作陪了。”
“是是是!”张县令脸上的谄笑更盛,高声道:“夏莲,秋菊!你们四个好好伺候九殿下!”
四个美人儿软软糯糯道:“诺!”
九殿下朗声道:“不必了!张县令今日的安排,本王甚是感动。能于微小处缜安排,张县令平时肯定是个爱民如子,事必躬亲的父母官。本王既是路过,也不便占用张县令太多时间,张县令想必也有许多正事要处理,今日就请回吧。”
九殿下侧眼看了看站在人群中的我,说:“本王也带了侍女来,这几个女子张县令也带回去吧。”
张县令脸上是藏不住的失望,仍然维持着一丝笑容,说:“是是是!”说罢,带着四个侍女退下了。
九殿下转身,在雅室里落了座。景逸对驿丞说:“把饭菜送进来罢。”又朝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进雅室里来。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这还没吃上九殿下的饭呢,就得先当侍女提前把饭钱挣出来。
我走进雅室,进门先行了个大礼:“拜见崇王殿下。”
九殿下收起了刚才庄重的神色,用带着调笑的语气说:“起来吧。你就是那个逸之心心念念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咳!”景逸干咳了一声,抬手斟上一杯茶,重重地放在了九殿下面前,用威胁的语气说:“殿下润润嗓。”
九殿下白了景逸一眼,用手试了试茶杯,向我嗔道:“你看,逸之让我喝冷茶!”
我尴尬抬起头,说:“……回殿下,我叫林依依,是善美堂的掌柜。”
“嗯,依依。行了行了,别跪着了。说好了这次是微服出访,你们还一口一个殿下。”九殿下又看向景逸,问道:“为什么这里的驿丞和县官都能知道本王的身份?”
景逸坐在九殿下身侧,满不在乎地说:“你出来,贵妃娘娘能放心吗?这一路上的官员现在肯定都知道你的行程了。这四周说不定还有潜伏着的锦衣卫呢。”
看景逸对九殿下的态度,似乎并不把他的身份放在眼里,仿佛是两个亲密的朋友。九殿下比景逸小一岁,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看上去要稚嫩许多。
九殿下愤愤地说:“我一定要甩开他们!”
景逸也不抬眼,熟练地劝解道:“还是算了吧。你乖乖听话,下次还有机会出来玩。你这次若是甩掉了他们,下次只怕连京城都不让你出了。”
九殿下瞬时泄了气,孩子气地鼓起双颊,仿佛一只气鼓鼓的折耳猫。
驿丞亲自传菜过来,我将酒菜端上了桌子。
景逸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九殿下还坐在那里生闷气。
我给九殿下斟上酒,正想着怎么找个机会退出去,九殿下对我说:“你坐吧,一起吃。”
我看向景逸,景逸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说:“坐吧。九殿下随性,跟他不用这么拘礼。”
我向九殿下福身,道:“谢过殿下。”
“别叫我殿下。在外面,逸之称我一声九兄,你也可以这么叫我。”九殿下转了转他那双闪着八卦之光的眼睛,问道:“你和逸之是怎么认识的?”
“呵呵……”我干笑两声,目光看向景逸,想向他求助,但景逸只顾埋头吃菜。我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在一家黑心酒楼,我不小心被店家坑了,幸好景世子出手相救。”
九殿下点点头,说:“哦,英雄救美啊!俗是俗了点,不过也精彩。那之后呢,你们是怎么好上的?”
我决定结束这个话题:“殿下,您大概是误会了。我和景世子并不是……”
九殿下打断我的辩解,说:“别掩饰啦。我看见你唇上的蜂蝶舞了。前几日,逸之缠着我,非要向我讨蜂蝶舞,我就知道他心里有人了。”
景逸插话,说:“明明是比试狩猎你输给了我的赌注,怎么变成我向你讨的了?”
九殿下不服,争着说:“那是我看在你好不容易开一回情窦,故意让着你罢了!”转而又对我说:“依依,你放心。逸之是我的伴读,我俩是一起长大的。我可以向你保证,他这次是第一次对女子动心。”
九殿下似乎有着话痨的属性,一开头便停不下来,滔滔不绝道:“逸之呢,也是命不好。原本去年就该成亲了,但是未婚妻母家却获了罪。可惜这婚约是父皇定下的,父皇没醒过来,谁也不敢改这婚约,逸之的婚事就这么拖着了。”
九殿下揽过景逸的肩膀,说:“不过,我和逸之兄弟一场,也不会放着他不管的。若是父皇今年还醒不过来,我就去求母妃,让母妃出面再给逸之定门亲事。就算父皇醒过来,也不会怪罪母妃的。最迟明年,等逸之成了亲,就能名正言顺的接你入府了……”
“九殿下!”景逸激动地喊了一声,止住了九殿下未出口的话。
九殿下莫名地看着他,满脸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