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我便带上整套美甲工具随陆其诗进了宫。
在马车上,陆其诗叮嘱我:“待会儿进入宫中,记得点规矩。宫里可不比在太子府,见到谁都要行叩首礼。”陆其诗想了想,又补充道:“千万记得,若是贵妃问起话来,千万要自称奴婢。”
我应道:“记住了。”
有一个担忧在我心里盘旋了一日,我忍不住问道:“若是,贵妃真的是要找一个人给她染指甲,她不会把我留在宫里吧?”
且不说我留在宫中无法替宁思复仇,我更为担心的是,我怕我在宫中活不过两天。
陆其诗说:“不会。贵妃身边伺候的都是跟了贵妃十几年的老人儿,都是贵妃精挑细选,知根知底的奴婢。贵妃是不会要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的。”
我道:“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陆其诗问:“你染指甲需要多长时间?”
我答道:“大约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不等,染好之后大约能维持一个月左右。但是这个要看指甲的磨损程度和生长速度。若是贵妃指甲长得快,也许需要半个月就重染一次。”
陆其诗说:“那便没关系。我可以抢先向贵妃提议,今后每半个月就带你来宫中一趟。”
进入贵妃的寝宫,就感受到了贵妃对于奢华的追求。寝宫中但凡是有个金属的零件,都必定是鎏金的。
贵妃斜卧在美人塌上,陆其诗和我在十米开外叩拜,陆其诗说:“臣妾陆氏参见娘娘。”
贵妃说:“是姒昭侧妃啊,过来罢。”
我跟着陆其诗走向前,又跪在了软塌前。
贵妃盯着陆其诗看了看,说:“是个美人儿。”
陆其诗说:“谢娘娘夸奖。能入娘娘的眼,是臣妾的福分。”
贵妃活动了一下肩膀,说:“在这儿靠了一上午,肩膀都有些酸了。”
陆其诗恭顺地站起来,福了福身,说:“臣妾来替娘娘活动活动经脉。”说罢,走到贵妃身后,给贵妃按摩起来。
贵妃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我,说:“这个丫头是做什么的?”
陆其诗答道:“这个丫头是臣妾娘家一间美妆铺的掌柜,擅长化妆和染指甲。”
贵妃伸出一双戴着十个护甲的手,对我说:“那你来给哀家染个指甲罢。”
我叩头道:“是。”
贵妃脱下金灿灿的护甲,露出一双指甲剪得平整的手,伸到我面前。我低着头,恭敬地双手捧着贵妃右手,放在软枕上。
贵妃脸上保养得不错,手却显得很苍老。
手上的皮肤虽然白净,但有些松弛;指关节上堆积着皱纹,指缘处还有些许死皮和倒刺。指甲修剪得很短,堪堪漏出一些白色的边缘,但甲面凹凸不平,有竖纹,显得粗糙暗哑。
怪不得贵妃带着足足十个手指的护甲,看来是对自己的手指极为不满意。
我对一旁的宫女说:“请帮奴婢拿一只小碗,呈上半碗温水,供娘娘浸泡手指使用。再将娘娘平日里用的面脂拿来。”
宫女立刻退出寝店,不多时,捧来一直镶着珠翠的金碗。
我将贵妃的手放进金碗中,水位恰好能没过第一节指关节。
贵妃问我:“这是为何?”
我答道:“娘娘的指尖略微有些干燥,容易生倒刺。这倒刺需用水泡软后才能修剪。”
贵妃说:“太医说我是因为脾胃失调引起的手部倒刺。”
我谨慎地答道:“医家之事,奴婢不懂。但看娘娘气色这么好,一点都不像是脾胃失调。只要保证手部的湿润,这倒刺就能好一大半了。”
手指泡得差不多了,我将贵妃的手抬起,用软布将水珠擦干,趁着手指上还有水气,涂上了一层面脂。
我边涂边说:“娘娘每次手沾水后都可以在手上涂一层面脂,特别是指尖部位。晚上睡觉时,也可以多涂几层面脂,然后带上手套入睡。保证第二天醒来手上的皮肤细嫩软滑。”
贵妃没有表示什么,只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宫女福身,表示记下了。
我将匣子打开,陆其诗适时地插话,说:“娘娘,您看您想染个什么颜色?这匣子里的五种颜色我看着都很衬您的美貌。”
不出所料的,贵妃指了指那瓶金黄色的甲油。
陆其诗与贵妃聊着太子府里的近况,我则专心致志地给贵妃修指甲。
安全起见,我可不敢给贵妃修指甲边缘的死皮,万一下手重了些,弄出个甲缘感染,我的小命可能就没了。我只稍稍修剪了倒刺,让指甲边缘看上去光滑了一些。
贵妃甲面上的竖纹,其实是一种叫做甲纵嵴的生理现象,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加深。一般情况下甲纵嵴不会影响到健康,只是在美观上有些妨碍。
金属色的甲油本来就非常难以涂匀,在这样有着明显竖纹的指甲上尤其明显,动不动就会出现鼓包和线条。
幸好,我今天带了我最喜欢的一款平滑底油,填坑效果而非常好,均匀地涂上两层,甲面就光滑平整了。
底油上好之后,我轻轻地摇晃贵妃选中的金黄色甲油,让其中的细碎亮片分布得均匀些。
我没有选择这瓶甲油自带的刷子,反而拿出了一支独立的扁平宽刷。
这瓶甲油自带的刷子偏细,涂得时候需要压成扇形,多次涂抹。这种刷子用在纯色的甲油上非常合适,非常容易将边缘涂得圆滑。
但细刷对于金属色来说就是噩梦了。金属色只有用扁平的宽刷,轻、薄、快地涂抹,才能达到镜面光滑的效果。
待甲油干透,我又涂上了一层顶油,用来增加光滑度,也能增加甲油颜色的持久度。着意在指甲顶端的下边缘处也扫上一圈,使甲油更不易被磨损。
在双手无名指处,零星地粘上几粒小小的红钻,再涂上封层,就大功告成了。
旁人涂金黄色的指甲,虽然看上去富贵,但也免不了有些艳俗。但这双金色指甲的手,配着贵妃的姿容仪态,竟透着一股焕然天成的雍容华贵。
我虽然尽量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可十个指甲涂完,差不多也用去了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陆其诗给贵妃捶腿捏肩,一刻未停,想必力气早就用光了。但我此刻望过去,陆其诗手中的力道未减,脸上还挂着笑意。
我从软塌上退下,叩首行礼道:“娘娘,完成了。”
贵妃端详着自己的双手,说:“不错,这副黄金指甲要是再长些就好了。赏。”
我深呼出一口气,总算是过关了。
陆其诗道:“娘娘若是喜欢,我便常带着这丫头来给您染指甲。”
贵妃直起身子,笑着说:“姒昭有心了。你家这个丫头,是有些本事,比我宫里的这些蠢笨奴才有用得多了。春莺,去把我那支白玉凤首钗拿来,赏给姒昭侧妃罢。”
名叫春莺的宫女捧来了一支玲珑剔透的白玉发钗,贵妃接过,亲自给陆其诗插在了发髻上。
贵妃对春莺说:“春莺,一会儿你送姒昭侧妃回太子府。”
陆其诗从善如流地接过话:“若是娘娘恩准,就让春莺姑姑在太子府小住上一日。让春莺姑姑和依依交流一下染指甲的心得罢。”
贵妃点头,说:“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