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乖巧道:“反正我听笑笑的。”
上泉宫月则是眼珠子一直左右晃动,颇有几分狡黠狐狸的意味,她判断道:“只要这些副将不跟着来,绝对没问题。”
东瀛与大明一衣带水,来往频繁密切,而汉语也是皇族公卿必修语言,但对于这些位低职卑的巫侍来说,却如同天书一般。
此刻,两匹高头骏马嘶鸣一声,马车开始跑动,车厢内感受到明显的颠簸,在响鞭的催促下,不一会儿就跑出了桑木町的范围。
韩笑撩起窗帘,向逐渐远去的桑木町望去,只见那些火光越来越稀疏,一个转折后,终于再也瞧不见小镇的影子。
身侧蹄声如雷,百骑紧紧靠着马车行进,马上的巫侍俱是携弓佩刀,颇具沙场肃杀之气。
三人不知这马车最终要将他们带向哪里,但此刻绝对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什么时候行动。”上泉宫月首先问道,她的丹凤眸凛然威武,似乎跃跃欲试。
“你的武功行不行啊?”韩笑问道。
“只要给我搞到弓和足够的箭,这百骑绝不是问题。”上泉宫月挺高胸脯,昂首道,她对自己的箭术有着绝对的自信。
虽然韩笑凭借对真气的娴熟掌控,也能让羽箭射到他想要的位置,但那毕竟需要静下心来聚神凝气,何况这高速飞驰的马车上,射击移动目标,还不是他可以做到的,幸好上泉宫月最擅长的就是箭术。
“我可以操控马儿,让它们快快地跑,猛地甩开这些人一大段距离。”谢谢道。
韩笑紧了紧刀柄,“很好,那这样就准备齐全了。”
语毕之时,韩笑猛地掀开车帘子,一脚猛地踹出,将其中一个巫侍踢出马车。
剩下一人反应过来,探出手并掌横削,却被韩笑轻易拦下,旋即抡出真气充盈的一拳,只见拳势所过,骤起呼啸狂风,空气泛起涟漪。当这一拳用力砸在巫侍胸口时,只听一声闷响,巫侍身后白衣尽数碎裂,口中鲜血喷吐,眼瞳瞪大而空洞,显然是活不成了。
离马车最近的几骑听见响动,下意识地拔出太刀来,忽见寒芒一闪,一个少年从马车上跃出,手握一柄华贵的太刀,劈头砍下。
马上骑士欲挥刀拦阻,却见童子切划过的虚空,竟隐约显露出一张赤面獠牙的妖物脸庞,当场一愣,手慢了一步。等他反应过来,胸膛已被韩笑撕裂出一个大口子,内脏与大肠和着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很快便从马上栽倒下去。
韩笑奇袭了结一人,又立在马车上向旁边另一人砍去,一时鲜血迸溅,让韩笑的衣上都染上了不少血渍。
同时韩笑探出手来,取下马鞍上的弓与箭囊,递给上泉宫月,笑道:“嘿,宫月殿下,这剩下的九十八骑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上泉宫月握紧强弓,黛眉一挑,从箭壶中抽出羽箭,骄傲道:“你是觉得我不行?一箭一命,绝不会有一箭落空。”
韩笑拄着车架,向外探看,提醒道:“剩下的人已经发现有变,奋力纵马追赶过来,谢谢让马跑快点。”
此话一出,谢谢立刻将手按在马匹的身上,马儿本来清澈的眼眸陡然变得狂热起来,马车霍然加速,猛地向前奔去,竟比利鞭抽身之时还要快上许多,这才没有让前面的几名骑士有攀上车厢的机会。
因为马车之中有上泉宫月的关系,剩下紧紧追赶的骑士均不敢拉弓射箭,只得紧紧追赶,寻找机会,然而马车上的人却没有这样的顾忌。
只听砰得一声闷响,车厢后端被韩笑一脚踹烂,月光下,只见烟尘中有数点寒芒闪烁,紧随着马车追赶的巫侍似嗅到什么危险的意味,正要拽紧缰绳躲避开,忽听嗖得一声声尖锐响动,一支支利箭夺命而来!
五星连珠箭!
纷飞羽箭呼啸而来,已是避无可避的姿态,只见血花绽放,羽箭贯入一人喉咙,他连嘶吼都来不及喊出来,便立马栽倒在地。
剩下四箭如法炮制,一一射入巫侍身体最薄弱的颈部。
破空之声稍微散去,又是一阵疾响呼啸!
“六、七、八!”
随着上泉宫月细数,又有三人中箭坠落。
前方巫侍的尸首从马上坠落,但后面追赶的人可不会停下来,如雷一般的马蹄踩踏在同伴的身体上,毫不停歇的向前奔。
“十七!十八!”
上泉宫月指尖拎着翎羽,不断在弓弦与箭壶间拨动,她的眼神锐利,眉宇间英气勃发,这御射之术不知是练了多久,动作衔接流畅,毫无阻滞之感,只听破空声响接连不断,嗖嗖不绝,箭势如蝗,不断射来。
在第二十三人倒下后,众巫侍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散开追击阵营,一边纵马,一边谨慎小心,毕竟也是后天境的武者,一旦留神起来,哪怕是上泉宫月的箭术再精湛,也很难像之前那样,一箭射落一人了。
十箭开弓而去,只有三到四人应声坠落。
剩余的巫侍继续疾驰追赶,不断缩小与马车的距离。
韩笑见状问了一句:“可以让马跑得再快些么?”
谢谢轻轻抚过马匹的身子,温柔道:“跑得再快一点。”霜月高悬,一辆马车快速奔驰在道路上,掀起滚滚尘埃。
而后,追兵如潮涌来。
……
……
另一头。
在载着上泉宫月的马车离开后,藤原胜瞧了瞧天色,忽然感慨道:“时辰到了。”
六道众虽在神道宗的包围之中,闻声却也是笑道:“时辰确实到了。”
“那就动手吧!”藤原胜目光扫过众多巫侍,喝令道。
六对数百,这似乎是一场实力悬殊很大,毫无悬念的屠杀。
诸位神将看着被围堵在面前的六道众,面露讥笑,只待众多巫侍结成阵势,耗尽六道众的气力,他们便提刀送这些和尚去往极乐世界。
一时间杀气弥漫,鼓声震天。
巫侍拔出太刀,依照某种奇妙步法,步步紧逼。而他们此刻擂响的鼓是一种可以压制敌手真气运转的武器,唤为镇魂鼓,也是神道宗独有的东西。
神将们的眼眸中倒映出六道众凝愁的面容,他们饶有兴致的欣赏将死之人的表情,感到无比的愉悦,只有藤原胜没有这种神情。
他忽得悠悠一叹,挥了挥手,霎时之间,本来逐步逼向六道众的巫侍,陡然间转过面向,朝着那二十一位神将做出挥刀欲斩的姿态。
“藤原胜,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喝问道。
“请诸君运转一下真气试试。”藤原胜冷声道。
那些神将闻声尝试运转真气,忽觉经脉阻塞,蕴眼之中竟是一点真气都催发不了,胸口阻滞,难以调息。
联想到这几日的饮食都是藤原胜负责,有疑心重的神将已经破口大骂:“藤原胜,可是你在捣鬼!”
藤原胜骑在白马之上,猖狂一笑:“是又如何,诸君对不住了,这一场戏的真正目地从来就也不是为了伏击天台宗,而是为了把你们聚集起来,对付你们啊。这‘黄泉之泪’虽然只能阻塞诸位经脉一盏茶的时间,但也够了,毕竟我手下的巫侍可是有三百之众。”
“假如神道宗二十四名副将绝大多数都折损在这里,对于神道宗来说,该是多大的损失啊。”六道众盘坐在雄狮上,面露慈悲,悠然叹道。
“藤原胜,你为何这么做!”
“是宗主的意思么?我们哪里对不起宗主!”有一名神将拔出太刀来,愤然怒吼,却听藤原胜道:“谁说那手谕是宗主写的?宗主早就在闭关了,宫月殿下出走的事情,他可是一点也不知情。”
藤原胜示意手下的巫侍挽弓拉弦,瞄准那些被药物抑制了功力的神将,眼神凛然,毫无犹豫神色。
他最后扫了这些同伴一眼,以一种悲悯至极的语气道:“诸位也别怪我,我也是奉了某位主将大人的吩咐而已,至于我如何向宗主大人解释此事,那位大人可是早已安排好一切的。”
“诸君化为亡灵后,我会请安*倍家的阴阳师替你们好好超度一番。”
他言罢,也不再看那些被他出卖的神将目呲尽裂的凶煞目光,大手一挥,只听羽箭横飞而过的破空声呼啸往来,嘶吼声、擂鼓声与咒骂声同时响起,众多巫侍手握利刃切入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武士身躯之内,鲜血迸溅如绚烂烟花。
纵然有人凭着一腔怒火,拔刀与这数百人搏杀,但无法施展真气,此刻的他也不过比普通的人多懂一些武技罢了,而每个巫侍皆有后天境的战力,以多打少,最终在数百人的围剿下,他们还是化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骸。
六道众见此情景,笑道:“这可是你们神道宗内部之事,与我天台宗无关了。”
藤原胜冷哼一声:“这关系撇得可真干净,别忘了你们答应那位大人的事情。”
六道众闻言回应道:“那是自然,吾等这就回去禀报足利将军。”六人旋即便驱使身下雄狮离去,一个纵跃跨过那条宽敞的河流,一下子消失在了黑暗里。
厮杀声已经停息,此刻一名巫侍前来恭谨道:“大人,已无确认过,没有一个活口。”
藤原胜点了点头,回望不远处灯火璀璨的桑木町,问道:“镇上的出口可都围好了?”
“围好了。”
“那便开始吧,不可让这镇上的一个人活到第二天,就让今晚之事成为一个永远的谜题好了。”藤原胜冷声道。
数百巫侍闻言,擦亮锋利刀刃,迅速投入到第二场屠杀之中,他们飞身跃入小镇之中,见一人便杀一人,无论是妇孺老人,还是青壮男子,皆无幸免。
本该喧闹繁华的长街上一片狼藉,满是尸骸,写着祈愿与祝福的彩纸被巫侍踩踏在脚下,长刀已经浸透鲜血,充具可怖的戾气。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炽烈火焰映红天空,即便有人躲藏起来,在大火的肆虐下,也难以摆脱为烧焦的命运。刺目鲜血流淌在地上,汇聚到围绕着桑木町前那条清澈的河流里,将之化为一片深红。
这一夜的七夕祭后,世上便再无桑木町这个小镇的存在。
人世五十载,然而很多生命匆匆而逝,连五十年都没有。
藤原胜的脸藏在阴影里,听着那些人的哀嚎声,他竟有说不出的兴奋,忽然间他想起一件事,“似乎……公子也在桑木町中,哼,这可真是不巧了,那位大人可没让我留你的性命啊。”
其实不只是桑木町中的居民,为了掩盖真相,其实就连这数百巫侍,也早就被下了必死的毒药。
从计划的一开始,除了藤原胜,所有参与者都要死。
藤原胜踱着马在火光中行径,收回发散的思绪,看时候差不多了,便从怀中掏出一封锦囊来,取出一张纸来,开始细阅。
那位大人制定的计划是完美的,然而这一切本与那个叫韩笑的少年无关,只是几日前他忽然收到两封锦囊,传信者让他分别在特定的时候打开。
第一封锦囊中要他开始留意韩笑动向,务必要让他与上泉宫月待在一起。
而这第二封,则言明让他在此刻拆开。
只见藤原阅毕信纸,忽然眉头一皱,竟是大为不解地望向那辆马车远去的方向。
只因那封信告诉他,韩笑一行人将会从乱军中突围出去,而藤原胜的任务则是找到他们,然后杀了韩笑。
怎么会这样!
那位大人到底什么意思?
既然本来要杀,为何先前要放?
藤原胜大为困惑。
只是一个好的部下只需要听从命令,不需要问任何理由,藤原胜深知这一点,不再深究。
他忽地纵马疾驰,追着马车的轨迹而去,一手拔起插在泥土中的马槊,催发真气,一时紫色的电芒跃动,空气中爆响连连。
“不过是个后天境的小子罢了,只要我追上他,便可一招要了他的命!”藤原胜心中一凛,纵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