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睡到自然醒,慵懒地伸了伸腰,阳光流转在她莹白的肌肤上,光彩照人。
这样一看,像不像用上好白玉雕刻的美人?
小美人眨了眨眼,发现卧房中空空如也,韩笑不见踪迹,铺地的被褥已经被收拾起来了,显然他醒来已有一段时间。
两只小狼还在酣睡,似乎此刻就是打起响雷来,也不会醒。
“砰。”这时,推拉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只见韩笑握着野太刀,脱掉木屐,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有点沉重,满头汗水,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谢谢联想到他昨晚的话,认真道:“如果麻烦真的很大,我们跑回山上好了。”
韩笑摇了摇头,“没事的,没有谁能威胁我们。”
他抽出野太刀,只见狭长锋利的刀身只剩下一半,断口处,留有一截并不齐整的断痕,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
谢谢一双细长柳眉忽地蹙起,清澈眼眸霍然瞪大,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峻而蕴着怒气,“谁干的?你有没有受伤?”
韩笑被谢谢这一声吓了一跳,忽道:“我挥刀的时候好像用力过猛,直接把刀震断了。”
“不可能,你明明不会武功。”
“我睡了一觉,就会了。”
谢谢惊疑地眨了眨眼:“怎么做到的?”
“我厉害呗,不说这么多了,快起来,咱们去吃刺身!”
谢谢听得出这是一句带着玩笑性质的敷衍,但韩笑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就不会过问,下一个瞬间,谢谢又变回了那只小萝莉,甜声道:“好啊。”
小萝莉嘴角弯弯,宛若月牙,笑得很甜美,“等我梳洗一下。”她爬出被褥,准备走出房舍,洗漱一番。
韩笑顺手捋了捋谢谢如丝缎一般的秀发,坐在榻榻米上,看着她纤丽的背影,心思数变,最终一切思量化作低语:“我们肯定会活下去的,还要活得很舒服。”
……
……
桑木町。
街市之上人声鼎沸,商人旅客络绎往来,好不热闹。
较之昨天,韩笑发现街上多了几个头戴斗笠的僧人,他们身形高大,体格健硕,比路边行经而过的武士还显得壮硕,身穿缁衣,手持金刚杖,很难不让人不去注意到他们。
韩笑本就谨慎,自昨晚初习天书后,耳目聪明,对周边的一切事物更是留心。
“怎么了?”谢谢扯了扯韩笑的袖口。
“嗯……我在看去哪一家居酒屋。”
谢谢随便指了一家,“就那里好了。”
他们走了进去,只见居酒屋内装饰朴实,好几桌上坐满了人,均是武者打扮,啃着喷香的烤肉大快朵颐,谈天说地,偶尔拿起酒瓶,小酌几口。
与这边的热闹不同的是,角落里静静地坐着一个少年,看起来只比韩笑大一两岁。
他穿着阵羽织,仪表威武,桌前仅摆着几尊小酒瓶与饮酒的器皿,他将盛满酒的陶罐放入暖酒壶中,静待壶中热水将酒温好,随后指尖一挑,勾起陶罐,自斟自酌,好不快活。
但他独自一人饮酒的模样,却像在沙盘前运筹帷幄的将军。
庄重沉稳得真该给他配上千军万马,才衬得出他眼眸里那一丝不易觉察的气度。
一间普通的居酒屋内,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韩笑不禁再三打量起他,少年感应到什么,也同样将目光投了过来。
饮酒独酌的少年瞧了韩笑一眼,忽地弯起嘴角,隔空敬了韩笑一杯酒。
韩笑确定少年敬的酒是给自己的,因为少年的眸子里,分明只有他的倒影。
韩笑沉默了一会儿,决定不再管那少年,找了一张桌子,向老板要了两份三文鱼刺身,便与谢谢对位而坐。
旋即,两份拼装在浅色盘子里的刺身被端了上来。
盘底垫着雕刻精致的配菜,多为萝卜丝、草海以及一些时令果蔬。
三文鱼肉被削得极薄,玲珑剔透,宛如玉片。
两者相映,色佳形好,还没有动筷,便已先让人觉得食物鲜美,滋味必然不错。
韩笑夹起一片三文鱼肉,放在盛满鲜酱的小碟里蘸了蘸,一口吞下,只觉肉质鲜嫩,毫无海鲜腥臭之气,入口即化。
再搭上特别调制的酱油,酱香四溢,韩笑舌蕾微颤,不自不觉多咀嚼了几口,才惊觉肉片已经咽下。
韩笑望向谢谢,想与她分享一下此刻的心情,却发现她夹起肉片来并不蘸酱,只是干吃下去,不由得问道:“怎么不蘸酱油?”
“不喜欢。”
韩笑瞥了一眼酱碟,忽然来了恶趣味,他嘴上说着:“试一试,很好吃的。”却夹起肉片,故意多蹭了几下芥末,夹至谢谢面前。
“来,张口,你信我一次。”
谢谢眨了眨眼,发觉肉片上有些奇怪的绿膏,却还是张开了嘴,任由韩笑将肉片送了进去。
只见谢谢活动着樱桃小嘴咀嚼几下,便把肉片咽了下去,脸色毫无异常,就像吃下了一片很普通的肉。
韩笑一怔,握着筷子,挑了一抹芥末送至嘴边。
却觉口腔、鼻腔一股股辛辣之气喷薄而出,呛得人脸色一黯,涕泪齐下,天灵盖仿佛在瞬间被打通了。
他张开嘴,连连呼气,这才好转,他抹了抹泪水,不禁道:“为什么你不怕这个!”
谢谢吐出嫩滑的小舌头,柔声道:“笑笑,笨蛋!”
……
……
吃过刺身后,韩笑还不觉饱,正准备再点两份烤肉,忽见老板走了过来,端来已经烤得鲜嫩味香,泛着油光的牛肉。
韩笑有些惊讶:“我还没点菜呢?”
老板指了指角落:“是那位客人点的,已经付过账了。”
韩笑明白客人指得是那位少年,循着指端望去,少年依旧自顾自饮着酒,眼眸中却泛起薄雾,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猜不透那就不猜吧,反正有人送吃的,韩笑也乐得接受。
此刻居酒屋中的酒气渐渐弥漫开,或许是在酒精的刺激下,旁边那几个武士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显得有些聒噪。
在这个位置,加上研习过天书,韩笑能够很清楚的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一个人不屑道:“什么飞仙御剑流都是狗屁!五十岚执信也配做剑圣传人?都是那些没见识的家伙瞎吹捧的,‘剑绝东瀛’四个字说得响亮,他要是真有本事,这些年干嘛一直躲在神道宗,却不敢接受我唯心一刀流的挑战?”
“五十岚执信?”韩笑心中念了一遍,“这不是最初在沙滩上,唤起满天樱雪,一击绝杀那个神道宗武士的高手么?”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韩笑更是留心起他们的对话来。
第二个人讥笑道:“真的武者从来都以探索天道为目标,哪像他表面上说是陪那个身患命绝之症的女人治病,不得不长居神宫,其实不过是个借事退缩的卵蛋!哪里还有武者应有气魄!”
第三个人呵呵大笑道:“剑绝东瀛,狗屁不通!他要是敢出现在咱们的面前,我逆神心一流必定一刀剁了他的狗头!”
第四个人已是大声嘲弄道:“就他?算了吧!我野田三郎敢说他还没有看清我的脸,我就已经一刀封了他的喉咙!”
韩笑却是连连摇头,心道:“这四人话说得响,但身上的气丝毫不令人感到可怕,看来只是一帮喜欢抱团取暖,贬低他人吹嘘自己的酒友而已。”
四人聊得兴起,声色愈发张扬,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忽然间,门外传来一声厉喝:“就凭你们几个只会说大话的家伙,还需要五十岚前辈出手?”
居酒屋门前的短帘被人掀起,金色的阳光洒进来,将屋内照亮。
一个年轻的武者踩着阳光踏了进来,他的腰间插着两把长短不一的刀,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中尽是鄙夷神色,盯着四个酒友讽刺道:“什么时候只会放屁的臭虫也配拿刀了?”
四人之中有个满脸虬须的汉子皱了皱眉头,问道:“五十岚执信跟你有什么关系?”
年轻武者冷声道:“没什么关系,但他绝不是你们可以随便侮辱的!”
武者将手按在打刀上,头颅高傲,缓缓拔出明晃晃的刀来,“既然都是武者,那就以刀说话吧,我会让你们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韩笑耳郭一颤,心中叹了一声:“他不是对手。”
四人怔了怔,忽地齐齐哄笑起来:“原来你跟剑绝东瀛没关系,那你也敢在我们面前嚣张!”
话未落,打刀已经拔出,离少年最近的一人忽地动手,瞧不清他是如何出招的,只听“铮”得一声,阳光仿佛也被砍成了两半,有微尘在空中缓缓荡开。
一道血箭自年轻武者的脖颈上飙出,他张了张口,面露诧异神色,想说些什么,舌尖却尽是浓稠腥苦的味道。
武者晃了晃身子,双手捂在刀痕处,脸颊上流淌着滚烫的泪水,看得出他仍然对这个世界有着留恋于向往,却止不住不断汩汩而出的血来。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四人中有人补了一脚,让他彻底闭上了眼睛。
溅血尸首被人一脚踢到了韩笑的桌子旁,韩笑探出手来,顶住那具血尸的背脊,推了出去。
韩笑眉头一皱:“要打出去打,不要影响了我们吃东西。”
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人感到精神振奋,有个人站了起来,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渍,脸颊泛起病态的嫣红。
他醉醺醺的,红着眼睛瞥了过来,见韩笑身旁的野太刀,他也紧了紧腰间的打刀,跃跃欲试道:“怎么,你也想放放血?正好老子的地狱丸血还没喝够呢!”
谢谢面有怒意。
忽听角落里那个饮酒的少年放声大笑:“珍惜自己的生命吧,可别惹怒了他,你们四个一起上都不是我这位朋友的对手!”
韩笑心中一凛,望向那名少年。
少年端起酒来,再次敬了韩笑一杯,他轻轻拍打着木桌,合着某种悠扬的韵律,扬声道:“尽管动手别顾忌,就算杀了人砸了店,我来兜着就是!”
但韩笑懒得理这少年的挑拨之语,他用眼神示意谢谢不用去管他们,看懂了韩笑的意思,谢谢只好将眉头舒展,自顾自吃起烤肉来。
可这张狂的武者却很受这一激,他迈着醉步愈发狂妄道:“有这么厉害?那你倒是拔刀啊!能伤到我野田三郎一根头发,我就把自己的脑袋双手奉上!”
四人兴致勃勃的等待着韩笑的反应,却见他依旧没有动静,他的手握着筷子,拨弄着烤熟的牛肉,怡然自得的食用着,仿佛没听到一般。
野田三郎蔑笑一声:“原来跟剑绝东瀛一样也是个卵蛋,卵蛋学人佩什么刀!咦,你还带着个小姑娘,要是你怕的话,把这小姑娘借我们玩玩,我们就当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一语既出,居酒屋中霎时荡起阵阵猥笑,四人相顾击桌,故意激起一浪更盛一浪的响亮声音来。
巨大的声潮淹没了居酒屋,野田三郎笑得最是得意。
忽然间,声潮中惊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野田三郎眸子瞪大,向后倒退数步,面容因为痛楚而剧烈扭曲,只见一根木筷分毫不差地贯穿他的手掌,一时鲜血四溢。
“管好你的嘴,下一次我会直接射穿你的喉咙。”
韩笑摇着手中仅剩一根的筷子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