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他乡忽听少女说出汉语来,让他十分意外,心中防备之心稍缓。
只是巫女衣着的少女一脸凶恶,韩笑对她的提问不置可否,横着野太刀示警少女不要随便靠过来。
两人一时僵在那里,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古怪,忽听一阵急雨般的蹄声纷沓而来,有人高声呼喊着:“殿下!殿下!你别再乱跑了,快跟属下们回去吧!”
少女听见声响一蹙眉,不再管韩笑,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准自己骏马的屁股就是一刺。
马儿受了痛,当即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就往前面的小镇玩命奔去,只留下一阵呛人的烟尘。
随后,少女连忙钻进两旁的林子里,走的时候还摇着亮晃晃的匕首威胁道:“不要告诉别人你们见过我!”只见草丛摇晃了几下,少女便消失不见了。
韩笑也反应过来,拉着谢谢的手,躲进灌木丛里趴着。
二人刚刚闪进去,就见一群马队快速驶过,马上的人无不是披甲带刀,神情肃穆,身后插着一杆旗子迎风招展,旗上绘有像是家徽的图案,擦着风发出哗哗地响声,就往小镇疾去。
“这都些什么破事嘛!”
韩笑揉了揉被撞的肩,旋即蹲下身子,对谢谢道:“来,我看你都累得快瞌睡了,我背你。”
谢谢一怔,摇了摇头:“我不累。”
韩笑指了指背后一片矮山,“我们可能还要在这山上走一段路,才能找到睡觉的地方,别硬撑了,你趴着的时候,眼睛都快合不拢了。”
谢谢被戳破伪装,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揽住韩笑的脖颈,让韩笑把她背了起来。
韩笑翻了一个白眼,心道:“果然之前的成熟都是伪装的,就是个小萝莉,装什么大人!”
韩笑倾着身子,一手拄着野太刀,一手托着谢谢就往山中走去,好在矮山也不陡,已是清晨,几缕微光透过林梢照了进来,将雾气扫荡得无影无踪。
倒是两只小狼蹦跶了一晚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东奔西窜的,银色的毛皮在阳光下闪烁奇异的光泽,也不知什么品种。
与之前一样,一路上虽然有野兽的咆哮,却没见一只虎狼什么的扑上来,一两次就罢了,现在韩笑可以确定它们不会攻击谢谢,以及她身边的事物了,心中不由得猜测起来,“这个小萝莉到底是什么人啊?驯兽师么?”
山中走了一段路,韩笑发觉前方有一处洞窟,韩笑拔出野太刀朝洞里探了探,发觉十分宽敞,能容下好几个人并排躺着,就是高度得猫着腰才能进去。
不过现在的处境也不必那么讲究了,韩笑想告诉谢谢这个好消息,却听她的身后传来小萝莉的呓语,原来谢谢已经靠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韩笑只好小心翼翼地放下谢谢,让她睡在里边,自己则席地而坐,抱着野太刀守在洞口前,倚着山岩,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
……
即使在睡梦中,韩笑还是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怀里的野太刀。
但与其说是在做梦,不如说是回到了那片浩瀚无垠的草原。
半梦半醒间,韩笑忽觉怀中一空,霍然惊醒。
韩笑环顾四周,野太刀掉在了地上,但谢谢却不见了。
他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谢谢的踪影,不由得大声呼喊起来,这焦急的模样一摆出,就听一阵银铃般的笑语悠悠荡来,韩笑循声望去,发现声音的源头居然在他的头上。
此刻日暮西沉,橙红色的阳光将林隙铺满,云天处晚霞辉映,染红了大半边天。
谢谢坐在树上,被夕阳包裹着,乍看之下,小萝莉仿佛是溶进光明里的玉人,她踢踏的脚丫子悬在半空中晃荡着,两只小狼崽在树干间追逐打闹。
“你这个小萝莉,好的不学,居然捉弄我!”韩笑终于找到了谢谢,顿时松了一口气,嘴上却是训斥道。
谢谢掩嘴偷笑,辩解道:“哪有啊,我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吵醒你才对,谁知道你醒来也不会先往头上望望。”
“嘻嘻,一百二十八。”
韩笑不懂谢谢嘴里的一百二十八是在念叨些什么,他翻了翻白眼,也不再跟小女孩嬉闹,他走到山体的边缘,眺望山野下那一座小镇,“得想办法拿几件他们的衣服来穿,不然咱们永远也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跑。”
“要等到晚上去偷么?”
“不,我有更好的办法。”
韩笑将别在腰间的肋差留下,“这把短刀你留着防身。”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枚翡翠扳指,对着落日的余晖仔细注目着,橙红色的光芒透进扳指的刹那,隐隐间一道光絮在扳指间流淌,可见此物绝非凡品。微微转动,扳指外侧露出一个“副”字。
想起昨夜里那个绯红色和服的女子,她的拇指上也套着这样一个扳指,只不过上面刻得是“宫”字,韩笑将扳指握在手中,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现在他要去验证下这个猜测对不对。
“知道什么叫奥斯卡影帝么?”韩笑忽然道。
“知道啊,但我就是不告诉你。”谢谢荡着小脚丫子,灿烂的笑道。
……
……
上弦月,遥挂在天幕上。
时辰已经很晚了,野比伸平赶忙着回家,跪坐在驾笼里催促着轿夫走得再快点。
所谓驾笼就是东瀛特有的小轿子,两人前后抬着一根横木,下面吊着一方窄小的轿厢,逼仄无比,只能跪坐着,说不上有多舒服,但也算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东西。
他是个小商人,住在桑木町,经常要到别的镇子里去做生意,不免经常晚归。
野比伸平拿着小酒瓶,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想想又赚到了多少钱,小酌一口清酒,甘爽的酒水入肚,家中还有一个美丽的小妾沐浴好身子等着他,只觉得这样的人生真是快意无比。
忽然间,整个驾笼猛地向下一沉,野比伸平的头重重磕在木板上,瓶中的酒溅了他一身,“八嘎!你们两个马鹿怎么做事的!”野比伸平移开驾笼的木门,探出小脑袋,大声训斥这两个莽撞的轿夫。
前面那个轿夫战战兢兢的,浑身发抖,不断地向后挪移着,好像前头有可怕的鬼魅。
野比伸平走出来,一脚踹在轿夫的屁股上,“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是山里的野兽跑下来了?”
“不是野兽……是一个武士!”轿夫在说出武士这个词的时候特意将声音拔高了许多。
野比伸平瞧前头望了望,借着灯笼的光辉,看见前头不远处有一个拿着野太刀的人拦在路上,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
那个人的身形不是很高,看起来像个少年,握着的野太刀更是突兀,没有人会用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刀做武器,真是一个奇怪的浪人。
野比伸平皱着眉头:“流浪的武士么,有什么好怕的?桑木町可是神道宗那些大人们罩得地方,谁敢搞事!”
“他就是……就是神道宗的大人。”那个轿夫颤着手臂,伸出一只手,摊开一看,掌中竟是一枚玲珑剔透的翡翠扳指,上面还篆刻着一个“副”字。
“是那位大人掷过来的……”轿夫恐惧道。
野比伸比顿时身子一软,栽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是神道宗高阶人物才会佩戴的扳指,他忽然想起来神道宗三十六位神将里确实有一个形貌似少年,喜欢用野太刀的杀神。
那位神将不仅性子古怪,嗜血残忍,难以常理揣度。闻说有一次他半夜喝醉了酒,裸着身子翻进一户富贵人家的院子里,要求与主人的妾侍共睡一晚,刚遭拒绝,他就暴起灭了那个倒霉家伙的满门。
而且最喜欢的就是拿着那把野太刀,施展一种叫凌迟的刑罚,一片一片地割掉惹恼他的人身上的肉!
“嬉游童子大人原来是您!”野比伸平只觉胯间一片混沌,湿热湿热的,冒出袅袅白烟,却也管不了那么多,连忙匍匐在地上奉承道:“小人真是有眼无珠啊!”
此刻,那个武士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那还在磨蹭什么?一定要让我动手么?”
野比伸平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大人想要什么?”
“脱。”武士冷声道。
野比伸平一惊,下意识地护住后庭,声音已是扭曲:“难道大人有这种喜好?”
“少废话,脱掉全身的衣服,放下钱袋还有扳指,然后滚!”武士警告道,听着声音明显是有些愠怒了。
野比伸平一听要求只是要钱和衣服而已,二话不说立马脱了个精光,果着全身撒腿就跑。
那两个轿夫看到主人这样做,也毫不犹豫的脱光衣服,捂着胯下飞快奔逃,与性命相比,节操又算得了什么?
好一会儿,韩笑听见他们的脚步远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子,急忙收起扳指,揽走全部衣服就往矮山上跑去,心中就刚才听到的话猜测着:“嬉游童子?难不成跟这个人撞身份了?这枚扳指果然是大有文章。”
不过为什么这衣服有股骚味?
有了东瀛人的衣着当伪装,他终于可以跟谢谢混进人多的镇子上了。
而且还顺手骗了个钱袋,韩笑掂量了下钱袋的重量,沉甸甸的,够他们花上好一段时间,心头一高兴,不免将这种愉快的心情大声呼喊出来。
然而这一呼喊就出事了。
忽听一声尖锐的啸声袭来,韩笑一愣,鬼使神差停住了脚步,他面前像有什么东西迅速的掠过,撩断了他几根飘散的丝发。
只听“嘭”得一声,竟是一支利箭从旁射出,狠狠钉在了树上。
韩笑要是刚刚再往前走多一步,他的脑袋就要被这支箭贯穿,当下后脊背凉飕飕的,额头下飙起了冷汗。
只听黑暗中有人厉喝道:“是谁!?”
韩笑正犹豫着怎么混骗过去,突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慢慢地,黑暗中的弓箭手自己挪了出来,只见寒月之下,山坡上一个穿着巫女服的少女张开大弓,拉起利箭瞄准着韩笑,又喝问道:“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不说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