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相对于浩瀚的宇宙,实在是无比微小,然而每个微小的存在,依然需要遵循某些规律才能生存。
规律是无形的,有些是人定的规矩,有些则是人自己感悟的行为方式。
面对城管执法,无论老油条还是新嫩装修工,都选择沉默,包括跟着林勇过来的蔡志强也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对方三人将工具收走,开出罚单。
这里目前主事人是林勇,其他人并无直接实际利益,每个人都选择明哲保身不出头。这种行为无可厚非,初出茅庐的林勇听着他们的马后炮和明显事不关己的态度,咬了咬牙,压下给谢凯打电话的冲动。
开店是他自己提的,钱是谢凯出的,结果第一步租店就需要谢凯帮助,租完店挂个广告牌又需要谢凯出面的话,这未免显得自己太无能。
既然工具被收走,活没法干,林勇干脆给记个装修工放假,顺便连蔡志强也放了假。他对这个背旧主新投奔的滑头起了点厌恶的心思,不是太明显,太以他的城府还不足以完全掩盖,索性都放假了,事还是得他自己去办。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林勇今年才虚岁19,在许多地方,正是读高中或刚上大学,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他却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几年。
他照着罚单上的电话打过去,“嘟嘟嘟”响了半天,没人接。、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城管办公电话没人接听。
没人接?这难不倒混了两年社会的林勇。他拿着城管开的罚单就附近的门头找人一路打听,只花了半小时就找到地方。
京城的城管局细分比较多个部门,郊区这一块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位置,距离华强建材物流城其实并不远,不到五公里的路程,主要是路径坑爹。指路人的话是这样的:“从这里往前走2公里米,左拐,大概走一公里,那有几个旧小区,从小区中间的小路走上五百米,然后有条小道,进去200米有条小巷子,巷子深处有个小门,进去小门右边就是城管办了。”
京城寸土寸金,郊区这块,新旧城区各种乱七八糟建筑混杂,林勇费了好大劲才找对门路,踏入这个隐藏在破旧小区里的城关办事处。嗯,充其量算个办事处,用“局”这个字会拉低其他局的分数。
城管办原身应该是个四合院,进门左边是个大院子,堆放着许多广告牌、发光字、小吃摊、以及各种工具,林勇刚被收来的装修工具赫然就胡乱地堆在其中。
院子右边有两间挨着的房子,第一间上面竖着挂了个牌子,自己模糊,隐约能看出应该是写着“队长办公室”。挨着队长室的另一间房子上倒是挂了个字迹清楚得牌子——“综合办公室”。
林勇经过队长办公室,门关着,上面挂着个新锁,看来没人在。
他继续走到综合办公室门口,这个门也关着,但没有锁。
由于有彩钢收购经验,林勇对各种讲究各种规矩略懂些,并没有冒失地推门,而是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吱呀。”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黑黑瘦瘦的青年,大概30出头,穿着制服,胸口别着个牌子,上面有名字:叶延龙。
“你好,我是来处理这个的。”林勇很礼貌地出示手中的罚款单,这单据有A4纸那么大,他手中的是黄色复印件。
叶延龙扫了一眼罚款单,又打量了下林勇,不满二十的小伙子,再有经历,外表也就那样。
“队长还没回来,你在这等等吧,或者下午上班再来。”叶延龙随口打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又回到屋子里,在一个电脑前坐下。
林勇随他进屋,一眼看到他电脑屏幕上开着的是某款时下热门的网络游戏。
时间是上午11点整。林勇的内心还是平静的,他指是略羡慕这些公职人员,工作轻松,上班时间还可以玩游戏,又有各种假期各种补贴,他一个初中未毕业的穷小子,这辈子是没指望能进这样的部门了。
在他的眼中,城管也属于公职部门。实际上,城管这单位并不在编制里,仅有几个正式成员,实际干活的是大量临时工。
而就算正式成员,工资往往也不高,年薪到手有个6万就不错了,或许前几年还能有点乱七八糟名目的奖金,年薪达到9万附近,但也就这样了。
临时工方面就更差了,月薪通常不足两千,没有五险一金,没有任何保障,除了假期,几乎一无是处。当然,临时工混久了,遇到合适的时候,懂用合适的手段,也是有机会转正的。至于什么手段,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林勇不知道这些,他小混混出身,还是最底层那种,对穿制服的天生有畏惧心,要不是有了指挥训练防暴团的经历,估计这会面对穿制服的叶延龙,他都能被吓到发抖。
出于这样的原因,他进屋后并没有多话问东问西,只是在靠墙的灰色沙发上坐下,安静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11点半……12点。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屋子里除了叶延龙的游戏音乐和他敲击键盘的声音,没有任何动静。
屋外也很安静,仿佛这是个被遗忘的空间,全世界就他和这个玩游戏的男人。
林勇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来到叶延龙身旁,低声问道:“你好,叶大哥,这都12点了,你们队长还没回来吗?”
“哦,12点啦?”叶延龙猛地回头,看了林勇一眼后道,“队长他说中午有事情,不回来了,等下午上班再来打卡。”
他说着,朝林勇挥手道:“到饭点了,我要去吃饭了。你出去吧。”
出去?林勇跟着他出门,看着他锁门,然后就没然后了。叶延龙自顾自走了,没再搭理他。
被晾在城管办门外的林勇有点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上班时间来处理个罚单会处理成这样子。
“听说这些单位的人最舒服了,九点上班打卡,十点下班走人,一天干不到两小时活,看来是真的。”他囔囔自语着,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馒头,蹲在城管办门口啃了起来,他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