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静溢的流淌在庭院之中,偶尔有风吹过引的枝头乱颤,殿内是一片沉静,所有人连呼吸都显得格外小心,只有于夕瑶那柔丽凄婉的声音叙叙的说着:“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嫔妾与崔芬容是同居在钟粹宫的,后来崔芬容死了,皇上因着那不吉利就让嫔妾搬了出来,自此钟粹宫便一直空了许久,其实崔芬容是在是可怜,明明是被人害死的,却让人以为她是自缢到了最后,连封号位分都没有,只有一张席子送去了乱葬岗。”
楚姮突然觉得风大了起来,紧了紧衣襟:“那姐姐可知道容骊夫人为什么要杀崔芬容。”
于夕瑶怔怔的望着殿外,一双美目眨也不眨:“这样的夜,真像崔芬容死的那个晚上,我依稀记得,那天我无心安睡,便自己一个人在自己的宫里面啥转悠,崔芬容虽然和我同在宫中,可是相距甚远,那天我走到她的寝殿门前,看到她屋里头还亮着,便想进去跟她说说话,却听见一阵阵响动,我并未进去,只是躲在窗下偷看,却看见……容骊夫人让人掐着崔芬容的脖子,我怕及了,只能捂着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可是崔芬容却看到了我,她拼命的朝我伸手让我救她,可是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我怕容骊夫人也会杀了我,我便只能讨回自己的寝殿,直到第二日我才听说崔芬容吊死在自己的寝殿,后来我也曾打听过,原来崔芬容的父亲手里握着定国候贪赃枉法的罪证,没多久,崔芬容的父亲也随着他的女儿去了。”于夕瑶想起那一幕,神色变得异常惊恐,一双手不停地抓着胸口的衣襟,可想而知那次的事情给她带来的多么大的影响,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未消去内心的恐慌:“后来嫔妾曾许多次梦见崔芬容,她伸着长长的舌头,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帮她报仇,娘娘,嫔妾恳请娘娘垂怜,嫔妾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啊!”
楚姮微微叹了口气,便道:“姐姐手中既然有着这般铁证可以直接交给皇上或者请安的时候交给皇后也是可以的。”
夕瑶心中着急,忙道:“娘娘,嫔妾位分低微,在宫中人微言轻,又不得皇上宠爱,只怕还没有见到皇上,就死在容骊夫人的手下了,至于皇后,如今深夜嫔妾怕也是难以见到皇后娘娘啊,所以只能跑到娘娘的宫中,望娘娘相救,而且……”
楚姮顺着于夕瑶的话继续说道:“而且本宫正得盛宠,又与容骊夫人不睦已久,若是能由本宫将这些东西呈上去,扳倒容骊夫人最好,若是扳不倒,东西是本宫给皇上的,容骊夫人要恨便也是恨本宫,此后姐姐也能平安了。”
于夕瑶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嫔妾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想着娘娘不论说什么皇上都是会听的,总比嫔妾要好,所以才会来找娘娘。”
楚姮抚了抚夕瑶因为奔跑而凌乱的发丝:“不是妹妹不帮姐姐,只是此事妹妹无法开口,皇上知晓我与容骊夫人素来不睦,若是我带着姐姐去见皇上也不是不可,只是,皇上心中定会起一丝疑心,总会觉得我是在跟姐姐联手,姐姐无论说什么,皇上的心里也不会全信了,就算是惩处容骊夫人也会手下留情,到时候她一旦复起,必定不会放过姐姐的。”
夕瑶愈发恐慌:“那依娘娘所言,这些证据嫔妾就不要呈给皇上了,那嫔妾的弟弟岂不是白白的枉送了一条性命,娘娘既然如此畏惧容骊夫人,只当嫔妾今日没来的好,早知道嫔妾宁可被容骊夫人杀了,嫔妾虽然怕死,可是嫔妾更怕死了之后没有人将此信呈交给皇上,嫔妾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于夕瑶刚要抬脚离开,楚姮便拉住夕瑶:“姐姐切莫着急,姐姐以为妹妹是贪生怕死之人吗?如今姐姐既然手中握着一把利剑自然要狠狠的扎在正地方,否则那才是真真的辜负了你弟弟的一条性命和心思。”楚姮扶着夕瑶坐下,又道:“妹妹记得姐姐的含元居是否离卫婕妤的宜兰殿相邻。”
于夕瑶点了点头,楚姮将一杯茶水握在了夕瑶的手中:“那姐姐可要记得今夜跟妹妹说的话,一定要一字不落的告诉皇上。”
宣室殿内,永煊刚下了朝回来,便埋头批阅奏章,元直在殿外恭候,回头看到一抹淡蓝色的身影,心中颇感惊讶:“奴才给小主请安,小主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缇莹神色清冷,淡淡的问道:“皇上在里面吗?”
“在呢,奴才这就替小主通报。”元直满脸笑意,这太阳简直是打西边出来。
缇莹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你去便好。”
说着便走进宣室殿,永煊抬眸,便看见面前这个冷冽的美人豁然的站在自己眼前,眼中带有几分诧异于惊喜:“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缇莹走到永煊身旁,福了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永煊虚扶了缇莹一把,面带柔情:“你难得肯过来一趟,不用弄这些虚礼,瞧你跑的满头大汗可是有什么急事。”
永煊刚要抬手欲替缇莹擦拭汗水,而缇莹去不自觉的躲开,永煊难免有些尴尬,缓缓的落下手:“你还是老样子。”
缇莹屈膝蹲下:“皇上,臣妾今日来是有事来跟皇上禀报,昨日臣妾见月色正好无心睡眠,便在院中赏月,却见于小仪匆匆的从臣妾宫门前跑过,当时已是深夜,臣妾觉得她神色匆匆,心中便有几分好奇,于是叫住了于小仪,然而于小仪看到臣妾,却只让臣妾救她,臣妾见她神情恐慌,便把她请进殿内,听于小仪说后,臣妾觉得此事重大万万不敢怠慢,得知皇上下了朝便赶紧过来给皇上请安,皇上请看。”
永煊接过缇莹递过的信封,仔细看过之后,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关雎宫内,罗琦捧着茶盏,笑意幽妍一漾:“难得卫婕妤肯帮忙,替你走这一趟,只是妹妹确定卫婕妤不会辜负妹妹所托。”
楚姮合上手中的宋词,望着一束开的正好的玉兰:“这件事换了任何人去说皇上都未必会十足的相信,因为宫里面但凡跟皇上能说的上话的,都与容骊夫人不睦,皇上心里总会觉得这件事情或许没有那么严重,惩处自然也就轻了一点,只有卫婕妤,她在宫中久居,性子颇为冷淡,在宫里从不见她与任何人来往,就连跟皇后请安,都是时去时不去,所以只有这样的人却跟皇上说,皇上才会看清真相,看到他宠爱多年的多人,在他眼皮底下敢做杀人放火的事情。”
淡淡的笑意便得愈发浓重:“容骊夫人能在宫中屹立不倒无非是因为定国候权倾朝野的缘故,若是定国候倒了……从前的事皇上也为不是不知道只是念着她是王府里过来侧妃,又是南宫氏的女儿,才会一笑置之,姮儿,你说这次她还能不能有退路。”
楚姮剪下一朵玉兰簪在鬓边:“这次姐姐恐怕要失望了,虽然皇上手中已经有了定国候与北漠私通的罪证,可是定国候党羽众多,即便皇上要借此发难也不过是小惩大戒,还不留着这些罪证,等到合适的时候恕罪并发,才能真的将其连根拔除。”
笑容在一瞬间凝住,手指渐渐弯曲成拳:“可是这件事情若是落在被人身上可是五马分尸的死罪。”
“姐姐不要忘了,纵然这是死罪,可是定国候的儿子,还有三十万精兵在手戍守边关呢?”楚姮伸手扶着罗琦的手掌,想稍稍安定她烦乱的心情,罗琦咬了咬唇:“他敢。”
“连通敌卖国的事情他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楚姮起身抚了抚褶皱的裙摆:“姐姐,我也该去给皇上请安了,这件事情总得有人去善后。”
楚姮乘着轿辇往宣室殿去,才刚下轿,元直便像是瞧着救星是的,急冲冲的跑来扶着楚姮下轿:“娘娘来的正是时候,奴才刚要派人去请呢?皇上发了好的脾气,把奴才们全都骂出来了。”
见元直颜色忧患,便知永煊是知道了一切:“好好的皇上怎会生气呢?”
元直低下头,悄声说道:“奴才也不知道,只是今日卫婕妤来了之后,皇上就开始发了脾气,奴才也不知道是不是卫婕妤得罪了皇上。”
楚姮正了正衣襟:“若是卫婕妤得罪的皇上,皇上也就下旨处罚了,想必是有别的事情,公公放心,本宫虽然不知道皇上是为了什么事情动了这么大的气,但是会尽量劝一劝皇上。”
元直替楚姮掀了帘子,楚姮悄悄的走进去,只见永煊垂首坐在那里,地上满是玉器的碎片,楚姮也不出声,只是打开了殿中的小窗,清风徐徐出入,带着一些花香袭来,让人神清气爽,永煊睁开双目,看向楚姮:“你怎么过来了。”
楚姮福了福身:“臣妾今日做了几道点心便给皇上送来,皇上先尝一尝吧!”
楚姮打开食盒将点心一一取出:“皇上尝一尝这一白玉紫藤糕吧!这是臣妾去岁命人采摘的白菊晒干之后磨成粉与干面混放一起,又拿今春盛开的紫藤花做了花蜜,可是一层面粉一层花蜜制成,皇上尝一尝吧!”
永煊拿起银筷夹了一块,遂又放下:“朕没有胃口。”
楚姮起身冲了被茶,递给永煊:“虽然春时不比盛夏可是难免也会肝火旺盛,这薄荷叶茶最是平肝火不过的。”
永煊喝了两口茶,神色总算缓和了几分,望着茶汤之上漂浮的几片碧绿的薄荷叶,徐徐说道:“你知道朕为什么生气吗?”
楚姮起身,沾了点薄荷脑油,替永远揉着太阳穴:“皇上为什么生气,臣妾自然是无从得知,皇上若是想跟臣妾说,就说上那么一两句,若是不想说,臣妾不会多问一句。”
永煊握着楚姮的手,依偎在她的臂中:“姮儿,若是宫里面的人都想你这般温柔体贴,无欲无求该多好。”
楚姮理了理永煊的发丝:“皇上怎知道臣妾无欲无求呢,不过臣妾求的已经得到了。”
“唔,是什么告诉朕。”
楚姮将永煊的头拥入怀中:“臣妾求的便是皇上心,如今臣妾可不是求到了吗?”
永煊抬起头,难得有了一丝笑意,伸手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封书信:“你去看一看,看一看便知道朕为什么生气了。”
楚姮知晓永煊让她看的是什么,但还是拿起来细细的看了一遍,惊愕的神情挂在脸上:“皇上定国候怎会如此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