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早在几日前就心情忐忑,如今红衣加身,眼泪不由自主地下来。
二太太来来去去,到三小姐的房里见三小姐流泪,那眼泪也不由得下来。有什么法子呢?女儿大了都是要离开娘的。
二太太叮嘱了好多遍了,她还是不放心:“到了娘家一切要忍,要跟小姑子搞好关系,什么都让着她点,这样才能讨公公婆婆开心,公公婆婆开心了自然对你好,把你当闺女一眼看待。
早晨可不能再懒了,不比在家,要早点起来,给公公婆婆请安,给老太太请安。
见了叔伯,要把头低下,尽量少说话,我们可是大户人家,不能让人笑话。
只要你把心端正了,妯娌之间也不是那么难处,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们会对你好的。
你只要用心跟人相处,总有人对你好的。即便是受气了,也得忍,等到你生个一儿半女的,也有说话的本钱了,那时再有谁给你气受,家族那么大,自然会有人给你打抱不平。”
二太太一边唠叨着一边陪着女儿落泪,女儿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自己,这咋咋离开,心里像刀割的一样。
二老爷有时候过来,会说两句宽心的话:“人家是大户人家,是知书达理的,哪里会有什么罪受?爹也是打听清楚的,才定下这门亲事。再说了,你过去后,咱家也不比他们那几个妯娌的娘家差,说得起嘴呢。他们以后还要用得着我们张家,府上遇什么事情,估计还得麻烦你大伯呢!”
然而,话是这么说,二老爷还是心痛。嫁女儿,就像割她的一块肉。
再也没有女儿给自己撒娇了。
再也听不到女儿要自己注意身体的话了。
女儿给自己做的鞋垫,女儿给自己绣的枕头,女儿给自己煮的姜汤,如今回忆起来都是那么的温馨。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女儿的出嫁再也没有了。
二老爷背着女儿还是掉了泪,然而这泪只是短暂,家里还有许多事要他去操持。
二小姐上轿的时候哭得昏天黑地,二太太站在人后面不住地抹泪,而其他人等,一个个喜笑颜开。男孩子更是跳得老高,嘴里一个劲地叫着,新娘子新娘子。女孩子睁着一双好奇地大眼睛,看新娘的新衣服,观察新娘子头上的首饰,金的银的绿的,羡煞人。还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而三小姐的姑姑姨妈,正给男方娶亲的人出难题。
好好好,行行行!这是男方那边代表的态度,女方需要他们的态度。她们要为三小姐争足娘家这边的面子,告诉对方,三小姐对于张府来说是很重视的,嫁过去了要好生照顾的。
媒人回去总会把这番情景添油加醋地给主人叙说一番,怎么不易,自己又是怎么周旋。最后总要来一句,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那场面,那气势,我若不是经历的多,给一般人,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同着新郎官一起去的娶亲的人,也总是渲染张府的排场,讲讲新娘子的大伯,讲到见到了这个官老爷那个官老爷。
“县太爷在张府那都不算个人物,比他的官大的那是满院子都是!”这是他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三小姐婚礼的排场先放到一边,且说大太太心里梗着一件事,那就是三姨太自始至终就没有出现在三小姐的婚礼的宴席上。
亲朋好友都知道,二老爷有个三姨太,是从那个地方赎出来的,却不见了她。有人私下里议论,说有人看到三姨太在牛棚出现过。
而她的儿子张孝武却是众星捧月似的,三小姐是第一个主角,而他是第二个主角了。
三姨太没有出现在婚礼上,却出现在了牛棚里。
大太太做主还给她的丫头小月,由于怕传染上天花,三姨太也没让她沾边,而是对她道:“你也去瞧瞧热闹,也长个见识。”
所以小月不但没有做事,而且哪里热闹她往哪里去,只羡慕的花姐与小红骂道:“你个小蹄子上辈子修来的什么福,倒比主子还清闲?”
小月得了巧,也不敢过分刺激她们,若是惹了她们的气,又得挨她们一顿挠痒痒。
小月的做法是,见到了忙地从袖子里拿出一颗糖,剥了糖纸,然后塞到她们的嘴里,才使得她们无话可说。
小月得闲,这是三姨太的意思,只要给她丫头了,她爱怎样就怎样,别人知道了也无话可说。
大太太也不好派人去找三姨太,老太太不喜欢她,觉得她在这样的场面出现丢人。大太太心里不舒服,私下里跟大老爷说,知道丢人,干嘛还同意让她进张家的门?这回好了,三姨太去牛棚照顾一个小丫头,张府的面子这回大了,是丢人丢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张府给三姨太罪受呢!
然而,大老爷也是没什么主意,又能怎么办?这病传染,人家三姨太以前有得过,人家有抵抗力,人家不怕。总不能让没有抵抗力的丫头去吧?传染上了死人了也不是张府的损失么?
“随她去吧!”大老爷也是疲惫不堪,他只能给出这样的意见,不然怎样?
三姨太是一门心思地照顾林荣,她想起来林荣该吃什么,就去厨房拿,厨房那边都紧着她来,管够。
就这样过了一些时日,林荣脱离了危险期,身上结了痂。
由于林荣被三姨太照顾的好,又有好吃的,所以身体康复的快。
这一日,林荣看着三姨太在烧水,便起来对三姨太道:“姨太太,您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这辈子都不知该怎么报答您?”
“要你报答什么?你一个小孩子,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这么些天,三姨太照顾林荣,都照顾出感情了,别说这小丫头看上去还挺让人心疼的,又仁义又听话,三姨太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自从儿子被老太太抱去,三姨太的母性一直得不到释放,如今全用到了林荣身上,她是欲罢不能。三姨太见林荣的身体越来越好,便对林荣道:“小荣,你嫌弃我么?”
“姨太太,您怎么说这样的话?”林荣惊讶地看着姨太太,她不明白照顾她的姨太太忽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若是不嫌弃,你做我的女儿怎么样?”三姨太笑着道,她蹲下身子,看着林荣的眼睛。
“姨太太,您是搞错了吧!”林荣笑了,“我是奴婢,哪能做您的女儿?”
三姨太一挥手,打断了林荣的话:“你不要说别的,我就问你,我能做你的干娘么?能还是不能?”
“若是姨太太能做奴婢的干娘,奴婢求之不得,只是······”
林荣声音变小,没有往下说。
“有你这话就好,别的事你不用管。”三姨太说着话,起身,坐在先前小月搬来的一把椅子上,她对林荣道:“去倒杯茶,然后跪下来递给我,给我磕个头,叫声干娘,这事就成了!”
“成吗?”林荣有些惊喜,又有些犹豫,三姨太认她做干娘,真是太好了,这半个月来,她真像自己的亲娘一样,林荣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成!”三姨太坚定道:“听我的,去倒杯茶来!”
林荣依照三姨太说的,给她倒一杯茶,磕了头,双手递上去,“姨太太请喝茶!”
“不对,应该叫干娘。”
林荣又重来一遍,双手递上去,低着头,嘴里道:“干娘请喝茶。”
“哎!”三姨太答应着,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放到一边,然后道:“闺女,起来吧!”
林荣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三姨太面前,林荣笑了,她感觉这跟小时候,小爷拉着她要与她过家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