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究竟哪一点不让你满意?”布洛宁说,“既然他已经将话说的那么分明,我想也就没有必要将马匹共享给他。实际上他也没有延误我们的行进速度——”
他看向艾力森,想必他已经被独自在外的生活折磨疯了,他一直跟在莱妮的马匹旁边。在他与莱妮相知的这段时间,从来没有人对她表现过这样的热情,他担心莱妮会很快陷入到对方的恳切追求当中,尽管现在看来,莱妮还是对他带理不理的。
“我不是说这些,布洛宁,你比我想象的更容易相信一个人。这个人你并不了解,实际上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帮助。”贝拉德说。
“我知道。但我想你或许已经对他有所了解了,若不是这样,你又怎么会见我被人威胁而什么都不做呢?”布洛宁指责道。
“我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危险并没有发生,所以我没必要做什么。”
“看你说什么好像都十分有把握的样子,你告诉我难道是魔法告诉你这个人不会做出你所说的那种危险的事?还是当危险发生之时你完全可以透过魔法控制一切?”
贝拉德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
“我认为有些事情你不必隐瞒我,从一路上我都是最支持你的一个。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应该足够聪明能够明白这一点,所以不管怎么说,即使带着一分的感谢,你也应该对我实话实说。不该对我有所隐瞒。”
贝拉德将马停了下来,“也许我是该跟你说实话,但不是为了感谢你。你或许没想到,其实我并无意接受你们三个的跟随。虽然有人说,或者你们心里想这对我来说是个照应,甚至于觉得有两个能打的人在身边,能够帮助我摆脱危险。但是,老实说,你们是个拖累。这就是你想听的实话,而我不想接纳艾力森也是因为这一点。你应该从你姐姐的口里知道一些我的事情,对于我自己的能力我很清楚,在这里我轻车熟路,只是我不能保证你们不会犯傻,因为自己的狂妄直接找死。你们的生命是我肩负的责任,我不希望每个人死去,而照顾你们必定让我分神。”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难道这几天我给你带来任何负担了吗?”布洛宁心里有种种的苦痛无法诉说,先说骑马赶路,他的屁股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他的肌肉酸痛,骨骼也像被人用刀子挑断一样,他直不起身子,抑或直起身子便无法低下。这些疼痛布洛宁都一直默默忍受着,没有告诉任何人。与此同时,他还奢求化解两个人与贝拉德之间的矛盾,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忍受、并积极地为他调解是是非非是为了什么,究竟有什么错误,但他只知道贝拉德这样说令他很是气愤。
他想要讨个说法,否则——
“这是你想听的实话,布洛宁。你若对实话有任何挑剔,那实话就变质了。”
“告诉我该怎么做?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不觉得我能够这样做,我想问的是你怎样才会满意。”
布洛宁回头看着另外几位,眼球放大,好像要撑破眼睛似的。他们好像感觉到发生了什么,蒙度和莱妮都迅速驱马赶了过来,艾力森则一边笑着一边向这里飞跑着,没一会儿,他们便到达了他跟前。
“王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你们先走,我想跟贝拉德单独说几句话。”布洛宁说道。
“你没事吧?”莱妮关切地问道,而艾力森则毫无怜悯地调侃了一句,“都不叫姐夫了,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莱妮瞪了他一眼,“我们在那棵最大的树下面等你们。”
布洛宁点点头。
待他们三个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布洛宁开口说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在你面前提我姐姐,她在的时候我不爱提,如今她不在这里,我倒开始提个没完了。这好像是习惯性的东西,因为——我知道她是你我都真心爱着的人,尽管这种爱在我们之间有着不同。我不希望你觉得我借由她的关系将我纳入到保护的圈子中,我之所以提她是因为我知道我已经开始思念她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贝拉德转头问道。
“你不想念她吗?提起她对你来说是快乐的还是伤痛的?”
贝拉德深深吐了一口气,嘴巴紧闭,鼻子的声音像幽幽走廊传出的过堂风。“两者都有吧,但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所以我总说服自己,即使再让我们在一起享受愉悦,基本上我也不会有任何新鲜之处。而现在,我在为我自己和为她做一些事,也可能是共同的事情。我希望这些事会让我们感觉这份情感起了更大的价值,而不是像常人印象中的那样。”
“做一些事?”布洛宁不想去继续延伸下去,他想问的只是一个问题,“算了,那些事情我不去问了,问了也问不明白。实际上,我一直以来都被要求做一些事情,结果也许做的不错,但我并没有从中获得什么意义和快乐,所以我知道那些东西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你要知道,当我陷入到这种安排当中太久,就慢慢的不去设想自己该做一些什么其他的事情了。我不知道如果是自己的选择会有什么不同,我害怕当自己做了选择之后,获得的也是相同的结果。所以,我想我即便很用心地去感受你对我有的希望,可能最终我也会误解了你的意思。”
“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布洛宁,你在某些方面做的已经很好了。”贝拉德说,但布洛宁知道这只是在敷衍了事。
“你之所以不对我提出要求,是因为觉得那些东西可能会遭到我的拒绝,我的能力有限也有可能做不到你说的那一点。你希望只是粗略地按照姐姐的嘱咐,将我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只要不受伤,她就不会怎么责备你。可你误解了她的意思,你也一样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可没有想要老老实实地活到死的想法,如果我真的有的话,做个王子显然最适合我的意思了。”
“你想要什么呢?”贝拉德问。
“我抛弃一切不是要去追求那些我能够想象得到的东西,我是要去探寻更大的世界,那些未知的东西。我不会再用姐姐的事情去压迫你,我也不会借用我的身份说任何问题,如果你真的觉得你不需要帮手,那是我们无能。但我确信你肯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所以就将我塑造成一个可以帮助你的人,我会拼命努力的。”布洛宁眼睛闪烁着,说这些话也令他十分激动,他不知道贝拉德究竟会给他带来什么磨砺,他有感觉,这种磨砺会不同于他所见到的任何人可能教授的东西,而这种磨砺也会比以往任何锻炼更为困难。
“很久之前,当我要求拉赫曼大师教我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对我说会有更合适的人来教我。现在我知道你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虽然在年龄上有些令人意外。”
“拉赫曼——”贝拉德轻声说着,“你是不是又在借什么人来帮你达成你的意思?”
“不。”布洛宁脸红了,他好像不论提任何人都会陷入到这个陷阱里面。“我只是在说他的预言,我想这些预言应该是值得相信的,你不相信吗?”
“不相信。”贝拉德说,“但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我对你的想法也许跟你所要也不一样,过程必定十分艰辛,结果也可能会误入歧途。如果你仍旧这样肯定的话,起码在未来我不希望你是失望的。一旦进来,你这一辈子可能都无法脱身。”
“这一点我已经想明白了。”布洛宁肯定地说。
“不,你还没有思考。”贝拉德否定道,“我给会给你这一天作为考虑时间,明天早上,给我答复吧。”
布洛宁想了想,觉得有些问题还真的要谨慎地问一下,“能稍微透露一下,我要做的到底与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我能感觉到你的有一些想法是对的,但是与真正做起来相比,你还差的很远。过一段时间,当我们步入到比较危险的区域,你可以先向艾力森借把弓,让他教你狩猎的技巧。我和你的事情将在所有人入睡之后进行,并且你不能将这些事情泄露给别人。当他们醒来之后,我希望你能够像安然睡了一觉之后舒坦放松。”
这似乎很难,布洛宁想象不到自己夜里不休息到底是怎样的结果。在巨岩城,身在莱妮的教授之下的时候,他试过在夜里锻炼一段时间,可那时间还是十分短暂的。早上醒来之时,他得到的感受与好好休息一个晚上的结果完全不同。毕竟白天他还需要做一整天的训练,所以那种情绪化的磨砺被布洛宁很快荒废了。
“我们会训练一整夜吗?”
贝拉德皱起眉头,“你认为我会教授你什么东西,布洛宁?”
“我想,可能是战斗的技巧?”
“不,我是去教授你认识这个世界的技巧。”贝拉德说,“不过,你若更习惯于将身体和精神提高到最饱满的程度,对我们的教学也是有帮助的。”
布洛宁咽了口口水,“让我想想吧。”
贝拉德点点头,想要离去,却又突然转过头来说,“你利用你姐姐的契机打破我们暂时的争吵,这样的想法不错。但并不代表次次都能起效,若你不能达到我想象中的那样,我们不会发生争吵,也不会给你提供任何辩驳的机会。你就跟他们一样,做同样的事就行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的。这样看来,艾力森倒不是毫无用处了对吗?”
“我只说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又没有说你。”贝拉德说道,然后突然露出一抹微笑,要骑马离去,见到马腹边有几颗豆大的种子。他将它们摘下,“艾力森并没有遇到真正绝望的时候,所以在遇到那种状况之前,我们必须先适应这种食物,甚至可能更多东西。”
他将几颗种子塞进嘴里,简单地咀嚼了几下,率先追了上去。布洛宁向前方看去,蒙度他们正在下马并将马匹栓到大树上,见到贝拉德冲了过去,便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布洛宁摸摸绑在马身上的长剑,他想到自己从巨岩城将宝剑偷出来的场景,想到迪拉德叔叔现在的状况,有些黯然神伤。如今,他需要将两个任务同时进行,过程势必要与他以前做的单项训练要严苛疲惫得多,可布洛宁不能拒绝他。
“认识世界。”布洛宁猜想这一定是贝拉德向他打开魔法大门的最基础的又是十分必然的东西,魔法师必然有极高的领悟能力,这一点虽然与常人所说的知识智慧方面的东西有一定相似之处,但一定也有不同的地方。快了,布洛宁知道用不了多久,当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和与生俱来的聪明头脑一定会迅速掌握这些东西。姐姐、父亲——所有人都会为他骄傲。
布洛宁走到刚刚贝拉德走到的地方,摘了几颗他摘剩下的种子,放在嘴里嚼了嚼。顿时,一股极度的苦涩辛辣的感觉溢满他的整个口腔,他慌忙将几颗种子吐了出来。这种东西怎么能吃呢?他想贝拉德一定是因为自己身体的不同而失去了一定的味觉,或许,魔法可以让这种苦涩变成甜腻的感觉。一块面包、一块烤肉、加了蜂蜜的牛奶?魔法在布洛宁眼中,魔法几乎可以办成任何事情。他对此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然而,他依然在不停地在嘴里集聚口水,然后将那种苦苦的味道咽到肚子里面。这样尝试了几次,他仍旧舌头发麻,好像说话也会遇到阻碍似的。
令他们意外的是,贝拉德这一次竟然主张休息了。只是与此同时,他还是建议他们到这附近尽可能采集一些种子、果实、以及他向几个人展示的一株无论是茎蔓还是绿叶都十分纤细的植物,他说这个东西可以当做跌打损伤的外敷药物。而这一次,不是所有人,而是出于自愿的离开。布洛宁自然首当其冲地申请出去,为了保护他,蒙度则与他同行。
贝拉德则有自己不同的想法,他不会留在这里。当莱妮也要走的时候,布洛宁觉得最好还是让她留下,虽然是同行的几个人,却被分割成两支队伍。艾力森是不会离开的,他似乎很愿意留在原地休息,好像之前他觉得饿只是一个借口。而布洛宁不放心他,于是他只能嘱咐莱妮留在这里。
“你害怕他吗?”布洛宁悄悄对莱妮说。
“不会。”
“喜欢呢?”
莱妮苦笑了一下,“他只是单方面的纠缠,如果他敢对我做什么,我就直接宰了他。你难道忘了我在那个地狱里待了一年多时间?周围都是男人,但从没有人敢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
听莱妮这样一说,布洛宁放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