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外面的雨纷纷落下,黑夜也如期而至。
尽管贝拉德想趁着夜里的凉爽在外面待上一会儿,无奈在雨水降落之时,天气仍旧闷热。而风雨交加,雷电成为那深邃的看不见任何事物的夜空当中唯一的亮光时,他还是决定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安静休息,不再陪同索尼娅去迎接那纷纷溅落到他们身上焦躁的雨点。
可就在这个时候,雨水开始磅礴起来。倾盆下来的雨水随着风一阵袭入到大门之内,索尼娅见状匆忙地从外面撤了回来。贝拉德在一旁抓着她的胳膊,却因此差点让索尼娅失去平衡而倒在地上。尽管如此,虽然倒退的还算及时,她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湿了半截。
雨雾从地上激起,接着飘荡到了空中,风和水让宫殿当中的火焰也开始闪烁了起来。贝拉德站在她的身后,看到她那一身白裙要比往日见到的洁白的多。或许正是这种黑暗的布景将她的衣服衬托得如此纯粹,虽然身体被雨水润湿了,索尼娅还是饶有乐趣地傻笑着,笑声盖过轰隆隆的雷声,深深打入了贝拉德的心中。
“这是我今年见到的第一场大雨,夏天就要过去了,可能它的到来就在预示着这件事吧?”索尼娅自言自语,闪烁着的令人心动的眸子依旧将视线锁定在那黑乎乎的夜空上,只有闪电出现的一刹那,黑压压的藏青色的云才会显现出身形。那时雨点也会忽然坠成一些碎小珠子,将曾经的燥热洗去,并带来点点凛冽的清凉。
索尼娅依旧看着,贝拉德没有说话,没有答复。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说道,“你是怎么了?难道对这雨水没有任何感觉么?”
“我在到这里来的一路上,其实已经遭遇过许多次这样的情况了,这种下雨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贝拉德说,颇有些强迫自己的口吻。
“你来的时候?春天降落的只是毛毛细雨,你见过多少次像这样的大雨?”
事实上……贝拉德也在为此困惑,在森林中的季节变换并不是十分明显,他的确在森林中遭遇了类似于甚至超过眼前这种雨量的大雨,而那个时候,他与她的姐姐还在用厚厚的毛皮为自己取暖。他预料到将这种事情说出来可能会引起索尼娅进一步的质疑,于是他只能将就同意对方的猜测。
“也许——是在我童年时候的夏天,我见过很多次像这样的雨,而且次数多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你不觉得那个时候的雨与现在有所不同吗?”索尼娅直接问道,她甚至都没有多想。
“没有。”贝拉德说。
索尼娅皱了皱眉头,“是啊,这雨的确没有什么稀奇的,只不过是冷风很舒适而已。”
她依旧将脚停顿在一块不至于被雨水直接打湿的地方,圣殿的门大开着,暴雨没有丝毫顾忌地降落到宫殿内部的石砖上。贝拉德担心时间过久外面的水可能会淹没圣殿中心的地板,可再用眼睛去看一看,除了暂时溅起的水花之外,在石砖上流淌的雨水已经渗入到了地面之下。
突然一股强烈地风吹了进来,随之还有一声响亮的惊雷,索尼娅被这风弄得摇摇晃晃,在风侵入的当时,裙摆被掀了起来,她不得已退后了一步。贝拉德想要接近并扶住她,不料却被她挣脱了。
他带着痴傻的眼光看向索尼娅,她只是转过头温柔地看了他一眼,“我没事。”
“你应该去休息了,索尼娅。”
“你才应该去休息了,贝拉德。”索尼娅定睛瞪着他,“毕竟明天你还有事情要忙呢!”
贝拉德凝望着她的身影,脚步频频后退,好像是这种分别要提前到来似的,他走了好久才转过身,用正常的方式走路。过了一会儿,他又回头看去,只见索尼娅依旧站在雨水的帘幕后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翻腾的浪潮。不被雨水吞没、不被狂风移动、不被惊雷震撼,索尼娅就像一个美丽的但却虚幻的影子一样树在那里,就好像贝拉德的内心里期望她树在那一样。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很快点燃了蜡烛,外面已然是一片漆黑,他不想让这个房间也变得一样灰暗。借由门口传入的雷声在宫殿中四处碰撞,最后到达贝拉德的耳朵中,那声音已然变成了另一种状态,既不吓人,还断断续续的。
他直接躺下,静静想着自己要告别的不止是索尼娅一个人,瑞卡丽娜女王、拉赫曼、布洛宁王子,圣女城、圣女神殿还有他的这间屋子。无意间,贝拉德看到了在桌子上隐藏起来的一个本子,回想一下,那正是索尼娅的日记本,这还是他从图书室当中偷出来的。在他离开这里之前,他很想将其带在自己身上,可毕竟这件事做出来毫无意义。
他觉得倘若瑞卡丽娜女王或者拉赫曼有那么几分觉得他可能会回到这个地方,便不会指引他前去与索尼娅道别。对于一向乐于见到贝拉德与索尼娅彼此卖弄情感的拉赫曼来说,他有着更多的理由能够让贝拉德安心,告诉他当他完成之后便可以回到这里。可是对方并没有,时间漫长,贝拉德不知自己此行会花费多少时间,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说不定。
而在这之后呢?蒙度他们是带着自己一路上获得的知识独自归还,还是需要他继续带领他们走那一条归途?
贝拉德实在不知道,他甚至对于巨木之心也不胜了解。他只知若是奇异的事物,最终总会被他找到答案。
不知不觉间,他睡了一会儿,烛焰在房间的庇护下以安静的状态烧烤着这间房间,贝拉德的表情平淡,四肢大开铺在床上。隐约中,门板上出现了几声轻柔的敲击声,随后,这扇门被微微推开,索尼娅从敞开的门缝中挤了进来。
贝拉德微微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的雷雨之梦发生了改变,轰隆的模糊的雷声变成了清脆的响声,所以他醒来,依稀睁开眼睛看到了索尼娅。
“我去问了女王,我什么都知道了。”柔情似水的眼睛中似乎将刚刚灌注在内的水如泉涌般地喷薄出来,“连他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我以为,我本以为……”
贝拉德从床上坐起身,精神上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但他能够听得懂索尼娅在说什么,也差不多能够感觉到她是在责怪他没有将事情的根本表达清楚。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呢?”
“我怕你伤心。”贝拉德说,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完全,于是又更改了一下,“我害怕见到你伤心的样子。”
“但是你不觉得如果你不对我实话实说的话,会对我造成多少遗憾?”索尼娅说,“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你说……”
“我们只有一晚上的时间,索尼娅。”贝拉德说,尽量控制住自己,“来这里坐下,我会安心听你说的,直到你觉得没有遗憾了为止。”
她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猜测的感觉说:“所以,你觉得你表现得这样绝情,我就不会为你的离开而伤心了对吗?”索尼娅一瞬间又变得十分肯定,好像完全看透了贝拉德的想法似的,“老实说我不喜欢你这么做,一直以来我都只喜欢你有什么便说什么。如果你未曾为我的开心想过任何办法,又何必为我的伤心寻找措施呢?因为这就是你呀,贝拉德。”
“我很抱歉,索尼娅。”贝拉德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跟你道别。”
“你想要跟我分开吗?”
“不想。”
“你觉得你这一去可能就会再也见不到我,或者是——比这更坏的结果?”索尼娅说,“毕竟,你以前说过的。”
“我的确这样想过,我深知以前的一切都是在为了这一个征程做准备,当准备阶段结束之后,就到了我需要面临某些事情的时候了。所以我不敢肯定,我也没有办法对你起誓我一定会回来找你。若时间足够长久,我更希望你不必为我的某些说法而苦苦等候,那不是我应该给你的幸福。”
“你想的只不过是你觉得幸福应有的样子,可我的幸福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索尼娅说。
“可怎样才能让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呢?我可以肯定我对此一窍不通。而且,如果你已经知道了你需要的是什么,你可以直接去找,或者告诉我,让我帮助你也行!我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犯任何错误,索尼娅,我需要弄清事实。否则,我担心我每一种猜疑,每一个行动都不会让你满意——”
贝拉德僵硬地将所有属于他自己的台词吐完,好像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似的,他轻轻用鼻孔叹了一口气,灼热而焦躁的空气从他的肚子里排出,他感觉自己现在并不是自己,甚至于不像他身体中两部分中的任意一个部分。
“我并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什么,贝拉德,为什么你非要这么主动的为我去承担呢?”索尼娅从站立的地方走进,并坐在了他的床边,“你的身上已经承担了许多东西,是我无法想象的那么多。可能,别人对你交付的那些责任让你认为你势必是要承担一切的,我从来都没有要求你对我负责。如果真的有那天,我只希望你能够将身上的担子全部卸下来,当你真正了解我需要的是什么的时候,我再把自己托付给你——”
索尼娅哽住了,她的两眼瞪圆,静静地看着他。同样,贝拉德也在看着她,以两人从未有过的亲密的距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欣喜于索尼娅说出的托付一生的那番话,还是应该对现在的自己无力承担索尼娅的伤怀而感到悲哀。他咬了咬嘴唇,将眼睛闭了一下,别开了。
“我为你所说的这番话高兴,索尼娅。实际上,我在来到这里之前也没有对女人有过任何的奢求,因为我一早就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因此我不希望将这些坏的东西传递给别人。其实,这种想法很可笑是吧?我知道,这是我对于无力拯救自己、决定命运的无知和无能的坦白。”
“别这样说,贝拉德。”索尼娅温柔地安慰着。
“是这样的。我将我的勇气与强大与否紧紧联系在一起,可我知道,这对我来说只是借口。强者来对抗弱者并不是什么勇敢,有许多什么都没有的人有勇气去保护自己所钟爱的事物,你就是其中之一。我知道你深明这个道理,我也无法否认我的确一直在徘徊于让自己丧失勇气的罪责当中,但你改变了我,我坚信倘若我做了正确的事情,无论结果是成是败,都没有人会责备我。而最重要的是,是你让我不再责怪自己,不去沉溺于那片黑暗的无法苏醒的深渊当中。”
贝拉德将话说完,接着才发觉原来他们两个的手在这期间已经紧紧地攥在了一起。索尼娅的脸上泛出一抹娇媚而幸福的红色,她的双唇微微颤抖,灼热的吐息从她的嘴里冒了出来,伴随着一丝尴尬,她将这口气吐在了贝拉德的脸上。
他身子一冷,目光迥异地看着索尼娅,而对方似乎并不顾及他表现出来的任何不尊重的表情,深情地闭上眼睛,将那口热气移动过去。直到最终,那两扇轮廓清晰的唇瓣迎上了一个出口,犹如两对长相相似的兄弟姐妹们簇拥在一起,接触之下,它们的热情四溢,使贝拉德闻到了不同以往的清香。他微微闭上眼睛,也开始在索尼娅的嘴上轻咬起来,在两个人似要断了气的喘息之中,似乎有一种亟不可待的灵魂要从他们的身体当中蹦出来,贝拉德用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肩,两只手一点点上移,一点点束紧,最后像花叶捧着花瓣一样,贴紧索尼娅那两瓣放了热,发了光的脸。他将身体再次促进,双臂将索尼娅环抱起来,有一种突现的力量让贝拉德仿佛失去了重心,他身体绷直,一下子将索尼娅压在了床上。
贝拉德本以为这是他们这一夜的圆满收场,而索尼娅不过轻笑了几声,便又闭上眼睛向他吻了过来。他想到索尼娅所说的幸福,再想想自己,似乎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虽然是重复的事情,他却很想这样持续下去。索尼娅双唇的味道并不是一种食物能够形容的,他只能猜想,是她吃到的那些他从未吃到过的东西让她的嘴沾满了诱人的干吃不饱的食物的香。柔软的感觉让他不再敢动用牙齿,生怕将其咬断。一种芬芳从索尼娅的身上传了出来,当贝拉德再次睁开眼睛,索尼娅已经将自己的衣服褪去了一半。
他撑在索尼娅的上方盯着她,她的羞涩让她的脸变得与往日不同。那神圣的面纱已经被索尼娅卸下,他们在此时都变成了只想彼此观察彼此、彼此触摸彼此的相亲相爱之人。粉润的脸和洁白的身体像是春天精心为这个世界塑造的礼物,她身上到处散发着生命的气息,那活力似乎透过空气,注入到了贝拉德曾经变得干巴巴的身体之中,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即使在暴风雨中,也未曾失败了的属于生命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