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泥水城到利切希尔需要几天的车程,尼尔厄斯特选择了骑马,只是因为带上一个女人,实际上速度也没有快许多。这之间需要渡过一片沼泽,而从很早以前,路就已经被填充修平,至少一旦人陷进去了,也有石板与其陪葬。
几天下去,莉莎已经渐渐开始显露出自己一直以来扮演的“旅馆服务者”的角色。毕竟她是酒馆老板的女儿,从这一点忙活起来有时会比旅馆的伙计更有模有样。而尼尔厄斯特渐渐变得清醒,莉莎已经不能够充当他的精神伙伴,她一路上的存在已经渐渐变成了他发泄的工具而已。
天冷了,并不仅仅是泥水城。随着他们渐渐临近利切希尔的高山田野,看到了一些令莉莎感兴趣的山鸡野兔,田野也已经变黄。他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自己所管辖的地方,而索性泥水城与利切希尔比邻,而圣女神殿正处在伊犁河弯折最优美之处,因此,他们的队伍行进起来算不得十分艰辛。尼尔厄斯特总会不知不觉的将身后跟随的士兵忘却,但他心里的直觉告诉他,在这里他需要这些士兵。
田野中人们正在忙碌,在人群弯腰直立的身影之后,影影绰绰浮现出来的是一座破旧的磨坊,在那磨坊之后,很远处的人家的影子一样灰暗,墙上的青色跟磨坊一个样子。大地上点缀着一些挂着稀松叶子的树木,看起来比森林中更加耿直,高耸,可是,实质上却并没有森林中的任何木材更结实、沉重。它们不过是在人前卖弄罢了,孤零零的连抖一下身子都充满了沧桑。
莉莎见到一切都是新奇的,她很高心他能带她出来,她以为这是他爱她的一种方式。对此她并没有说得太过分,她也不敢说得太过分,在以前,尝试与国王拉近关系的人往往都没有好的结果。无论男人女人,魅惑的程度相当,国王就会变得糜烂,不仁,听人谗言也总会让自己讨个苦头。因而许多人对于国王这个身份都是避而远之,他们唯恐自己说话不当引发砍头之罪,但他们并不知道在国王跟前身后,还有许许多多并不避讳的语言直击权力的最高处。
原野空旷无比,行路也更加畅快。这里的路几乎分不太清,骑着马冲上几步便会进入人家的田地,农场的主人一看见便会对他们大吵大嚷。然而当某些人注意到这几个人身份不同时,有怯懦地跑开了,甚至连庄稼也被搁在一旁。
莉莎满带笑意,她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待遇。而尼尔厄斯特并不喜欢这些,凡是与达官贵人有关的他都不喜欢。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他在仇恨自己。
当路径变得清晰,他曾经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心中。尼尔厄斯特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仿佛自最后一次“和谐散会”之后就再没来过,但为何这一切却还在记忆中呢?他不知道,大概是临走时对此景多看了那么几眼吧?
眼前是一座小城,小城的名字他已经不记得了,城上也没有相应的标示。由这座城穿过,顺着大道便可以远远望见那座传奇而瑰丽的高塔,在高塔之下,便是瑞卡丽娜女王所住的宫殿了。
记忆中他还记得那些宫殿分布的并不均匀,唯一很好辨别的一点就是高塔出于宫殿群的中央,而其它的数座宫殿则毫无规律。它们的形状好似农夫的农舍,虽然形状简陋,但用料华贵。钢铁骨架在内部支撑,大理石柱以及墙剁磨的十分光滑,花纹显露让人颇有神圣之感。石墙中间穿插着高档红木,外面则由技艺十分精湛的工人雕刻成各类神兽的样子,最后再用漆涂表面,以让它们多年不朽。
另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一点是,神殿是唯一将黄金使用在建筑上的宫殿。然而很少有人能猜到那里的黄金究竟被装饰在何处。不是外部,不是墙角,不是椅子桌子,或是其他的装饰品。它们被压成薄片铺在每一块方石的中间,像两块石头夹住一张纸一样。没有人能够说清这种目的究竟何在,而思前想后这座建筑也有相当古老的历史了,甚至于都没有可以找到依据的历史文献记载过。
于是,多数知道的人都以为这仅仅是一个传说了。他也这样感觉,在他曾经游历过圣女神殿的几天时间中,他并没有机会看到城墙垮塌,不计其数的金箔从墙体中窜出来,惹来一阵哄抢。他看到的只是坚固的如同高山一样屹立不倒的外墙,和松散的从没有人知道女王身处何处的冗杂的房子。
对于这个神殿还有诸多地方可说,然而尼尔厄斯特过去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去欣赏这座城池的魅力。他到那里一方面是完成几位国王相聚的议会,再一点,他希望在在那里看看来自于各个地方的纯情少女们。对于一个年轻气盛的男人来说,他们都很喜欢去想象在这座圣城中逼那些颇有规矩的少女犯罪,对她们来说,这显然是灭顶之灾。但对任意一个可能得逞的男人来说,都是一个颇有成就的创举。
然而他这次来并不是携带自己的真实身份出行,面对他手中的钱币,一般人都会将目光放在钱上什么都不问,但守城的侍卫会询问他们的身份,只是在这时编造谎言也十分容易。毕竟各个国家已经和平,而在贸易线路中,偶尔出现几个腰缠万贯对这个城市来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
尼尔厄斯特感到疲惫,他们觉得今天早日在这里休息。而莉莎显然不想在未吃晚饭的情况下上床,她想要跟他一起出去,欣赏利切希尔傍晚的红霞,还有那没有阴云遮蔽的高空。尼尔厄斯特答应了,他知道士兵们会用什么样的怀疑想他,但他不想解释什么,对他们而言,莉莎只是一个喜欢用床作为自己的伪装的及其普通的女人罢了,而尼尔厄斯特想的也是一样。因此他便没有心情或怒气去责怪他们了。
秋意很浓,莉莎穿着一身较厚的裙子,而尼尔厄斯特则身披长袍。他们都将长发披于肩膀,不过莉莎的要比他的长得多。风起之后带来丝丝寒意,但风中没有潮气又令他们感到满意。气候干燥的时候,他们能够体会到灼热的身体一点点温热衣服的感觉。
“谢谢您能带我来这里,我这一辈子都没想过还能到这个地方看看。”
“如果你嫁给了一个渔夫,而他因为没钱又将你卖给一个商人,你一样可以走过这里,或许还能到更多的地方。”
莉莎惊讶了一会儿,她频繁地眨着眼睛,“这就是您的想法?陛下?”
“您希望您统治下的每一个少女都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的眼神变了颜色,看着她,莉莎渐渐冷静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跟您谈论国家的问题。”
“不,这不是你的错。”尼尔厄斯特沉思了一会儿,想象了莉莎身为妓女的模样,“我的意思是说,无论你怎么期望,生活中总会有一些你事情是你意料之外的。所以,我想让你……尽可能坚强。”
坚强什么?尼尔厄斯特的心轰然颤抖了一下,莉莎微笑着,脸上的阴影在斜阳的照射下变得更浓,犹如快要凋零的黄花一般。
“真是谢谢您陛下!不过您知道我在父亲的酒馆也受过不少气,所以现在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了。”
尼尔厄斯特点点头,但是刚刚的感觉仍旧难以拂去。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而奇怪的心痛,仿佛他的灵魂被人从这个世界瞬间抽离了一样,又仿佛,他很快就会失去谁了——
旅馆木质的屋檐下,正对着一条大道,大道从旅馆面前折回,而后面,房屋则在依山傍水之中。
这是个十分惬意的地方,而旅馆的主人也并不像他路过的那些人一样对金钱时而充满兴奋,时而充满惆怅。从过路人的口中就知道,他们交际甚广,无论是从南部王国,利切希尔本土,到泥水城南港,巨岩城深邃的洞穴中出来的人,他们似乎都一一见过这样说来显然有些夸张,恐怕多数只是听说而已,甚至于洛克伐离开之后留下的人,他们也为其保留着身份,并不对外宣张。他很想借他们之口听听索妮娅的事,只是一夜的时间太短,不足以让他们之间混成朋友,若以国王的身份他们显然就会知道他的意图。
正在这时,他们坐在旅馆的门外,几个年轻人正向他们的门口走来。
“庆幸吧,我的朋友!”一个人的笑容引起了他的注意,“明天索妮娅公主会亲自到长街布道。”
“布什么?”另外两人显然是外地人,从着装上看就完全不一样。
“就是讲述生命。”
“什么生命?若是一个女人跟我讲生命这个词,要么她就是在炫耀自己生孩子的功绩,要么就是想找人上床了!”一个人极有兴致地说,而这个当地人笑而不语。
“有可能。”另一个人说,“不过这又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是她想要在广场上找一门亲事?”
“哦,不——”这个人被人讽刺的有些哑口无言,但他却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反而不慌不忙地说,“只是先来无事看看女人而已,我通常不会向别人提出这件事,但是你们知道一旦我提出了,你们不见就一定会后悔。”
这个人对他的两位朋友说了一句,转过身,脸上表现出一副怒容,他大步垮了几下,从木头台阶上去,中途还斜瞥了尼尔厄斯特一眼。另外两个人则将包袱挂在肩膀,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他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