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虫鸣，鸡啼，太阳缓缓的在妖首岭的山脚下露出了头顶。子生推开了小茅屋的房门，走了出去。
要是风门村有幸存者的话，那么这天早上所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应该会成为他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噩梦。
一个一米八五左右的大个子，一头银色的长发，一双泛着妖异红光的眼睛，走在村子里。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就算足够机智，把自己藏进了地里，子生都会像魔神一样瞬间把他们揪出来砍下头颅，刺穿心脏，劈成两半······
在当时，子生的心里已经毫无道德毫无善念可言。在他看来，那些男人，罪该万死，那些女人也都是从犯，至于村里一定还有许多像林雨晴一样被拐过来的女孩儿，可是在子生的眼中，既然生命如草芥，活的还如此屈辱，倒不如给她们一个痛快。
子生如幻如影一般在村子里穿梭，村民们一个个死的都非常干净利索，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喊叫，有的跑着跑着，脑袋都掉了，可是身体却还在跑着。
说白了，就是一场毫无人性也毫无对等性可言的屠杀。
可是在当时子生的脑海里，人根本不是人，或许他们本来就不是，而子生的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字：杀。
整个过程不超过5分钟，全村二百多口人就全部被屠杀殆尽。有两个眼看就要逃跑成功的，也被菲菲给料理了。美丽的清晨，变成了一副地狱绘。子生的周围，尽是村民的尸体，尸首的脸上也尽是惊恐。
子生站在原地，剑神剑又像蛇一般钻回了子生右手的手掌中。菲菲感受到子生的妖气正在慢慢收敛，便搂着早已吓得瘫软的林雨晴慢慢从背后靠近子生。突然，子生的身子向后倒去。菲菲丢下林雨晴一个瞬步冲到子生的身边搂住了子生然后让他坐在了地上。
沉默良久。
子生：“我杀人了。”
菲菲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子生的头，轻轻的抚摸着他银色的长发。
子生：“我······杀了···多少人？”
菲菲依然沉默。
子生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了菲菲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摘掉了，大概就像女人被摘掉了卵巢，男人被摘掉了睾丸一样。子生觉得一瞬间，自己十三年的善良和清白都被摘掉了。
良久，菲菲温柔道：“我们走吧，我的子生大人。”
子生点了点头。
两人站了起来，看了看不远处依旧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林雨晴。子生低下头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菲菲，我们走吧。”
菲菲点了点头，的确，看到这一幕，怎么可能还会跟他们走呢？不疯就不错了。
突然子生感到后脑勺一阵疼痛，转过头去，发现林雨晴正在死命的用石子打自己，然后用口型和手势告诉子生和菲菲——带我走吧！
子生和菲菲在树林里快速的奔走着，而林雨晴躺在了子生的臂弯里。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子生也有些困惑，因为在他的眼中，子生现在就是一个恶魔，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一个······总之，自己也找不好形容词，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而自己不应该这样，林雨晴也不应该接近自己，甚至菲菲也不应该。因为子生觉得当时自己完全不受控制，挥剑，砍下，甚至不带有一丝感情，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只是在打苍蝇或者收麦子一样。子生有些想躲起来，抛下菲菲，抛下林雨晴，抛下所有人。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以及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
也许是习惯使然，慌不择路的子生和菲菲再一次跑进了当年住的山洞里。
菲菲：“终于到家了·····”
子生放下林雨晴：“嗯，到家了。”
林雨晴看看二人眼神里尽是疑惑。
林雨晴忽然变成了一只小白猫，然后伸了一个懒腰，趴在了之前一直和子生睡的那张草席上说：“还是猫的形态最舒服·····”说罢打起了盹儿。
子生也习惯性的躺倒了草席上卷曲起来，躺了一会他才想起来林雨晴也在这儿：“雨晴，要不你也过来？”
林雨晴摇了摇头，找了一个角落靠着洞壁坐着睡着了。子生也合上了眼睛。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总之这破败的山洞却永远是他们最安全的地方。
在梦里子生看到全村的村民都坐在一起，大家其乐融融，推杯换盏之间一个个都想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淳朴、快乐······突然之间，所有的人的脸都变得和厉鬼一样，一个个长着獠牙······接着，子生看到自己慢慢变成了厉鬼，自己的眼睛散发着恐怖的红光，自己的獠牙比谁的都长，自己的手中拿着残剑，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而村民们一个个都变回了原本淳朴的村民，像绵羊一样温顺的村民，而自己······
子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菲菲再一次全身赤裸的缠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也有了一些不该有的反应。抬头一看发现雨晴正呆呆的望着他们俩，子生瞬间面红耳赤推开了菲菲。
菲菲：“干什么啊···人家正梦见吃鱼呢····咦？变回人形了？嘿嘿，子生的脸好红啊···”
子生：“你你你你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菲菲：“知道啦，假正经····哼！”
尴尬了一会，子生终于唤了一声别过脸不敢看他俩的林雨晴：“雨晴，你······你是怎么打算的？”
看到雨晴有些不知所措，菲菲推了子生一把：“笨啊，什么打算不打算的，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把雨晴治好啊。”
子生：“哦，对对对····”
菲菲知道子生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赶紧把林雨晴和自己都安顿好然后自己躲起来。安慰的话她也想了很多，但是一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他，毕竟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了的。一直以善为本的子生，在一怒之下屠掉了整个村子，他心里的煎熬和矛盾可想而知。最后，菲菲想，还是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的好。
子生：“那我们现在赶紧治好她的伤吧，菲菲，教给你了。”
菲菲：“交给我了？交给我了······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啊，我只能让这些伤口看不出来，但那也都是镜花水月·····”
子生靠近菲菲耳语道：“你不是妖么，你用法术啊！”
菲菲：“什么法术啊，变化那是人家天生的，其他的我没学过也不会啊。”
子生：“啊，还要用学啊！”
菲菲：“废话，你也是妖怪，那你会什么？”
子生陷入了沉默，对，自己好像什么也不会，除了杀人······菲菲立刻就察觉到自己貌似是说错话了，赶紧改口道：“这个妖术也是需要学习的，不是所有妖怪天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所以咱俩现在什么都不会不是很正常嘛。”
子生微笑了一下，示意她没有事情，但是菲菲又怎么会看不出子生笑容中的刻意呢？
菲菲：“我有一个主意，要不然，我们带她去秘境吧。”
子生点了点头：“嗯，也好，治栗宫那边一定会有很好的药。
回到秘境，子生发现众人正在忙着修缮房屋，子生心里又有些难受，为什么自己所到之处只会给别人添麻烦呢？他有些想不明白，明明自己不希望事情是这样的。
看到子生进来，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是一片跪拜，嘴里含着剑神大人，和之前有些不同，如今这些人再喊剑神大人的时候多了一份敬畏在里面，或者直接说是畏惧也不为过，子生听得出来。
子生也不再阻拦，既然这些人这么怕他，自己一个个解释也解释不过来的，只好随便扶起了一个人：“请问你傲晴在哪里···算了，还是告诉我张勇的位置吧。”
不等那个人回到，背后已经传来了秦始皇的笑声，周围有的人刚刚站起来，又赶紧跪下大喊长老大人。
子生：“长老，你来的正好，我有个朋友受了些伤，想请治栗宫帮着治一下。”
秦始皇：“小人不敢，既然是剑神大人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秘境的贵客，请随我来。”秦始皇刚要飞身施展轻功，菲菲却一个瞬步上去按住了秦始皇的肩头。
秦始皇：“哎？哦····哈哈哈，我们走过去罢。”
治栗宫掌门方施药从诊房里拨开帘子走了出来，捋了捋常常的胡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子生：“怎么样，治不好么？”
方施药一拱手：“剑神大人···这个伤势···其实也不太严重，只是全身上下创伤太多，最为严重的地方还在这姑娘的私密之处·····哦，不过剑神大人放心，待姑娘服用了，我们治栗宫最好的疗伤圣药九转回魂丹之后，再加上老夫亲自为其用真气针灸周身血脉，不出七天，这姑娘的身子定当恢复如初，就连声带也能一并修复，甚至比之以前还要婉转动听······只是······”
子生：“只是什么？”
方施药：“小人冒昧，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菲菲：“你这老头，哪来那么多废话。”
子生：“菲菲···”
方施药：“圣女所言极是，这个老夫有一言······”
菲菲：“等等，圣女？”
秦始皇：“哈哈哈。姑娘莫怪，这秘境解封那日，众人见你和剑神大人在一起···所以就暗自揣测····这个，所以大家就私下给姑娘你起了个名号，子生是剑神，那姑娘自然就是圣女了嘛。”
这番话在菲菲的耳朵里就像痒痒挠一样，听得菲菲心里美美的，子生是剑神，那自己就是圣女，这不就是说自己和子生是一对儿嘛，只是后来到了城里，菲菲才知道还有一个词叫剩女，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菲菲：“好吧，那你继续说罢。”
方施药再一拱手：“遵命，这个说道哪儿了来着···哦，是了，老夫自生下来就是这治栗宫的人，咱们秘境整日比武切磋打打杀杀的，轻伤重伤，老夫也确实见过不少。可是方才诊断这姑娘的时候，一番望闻问切下来，加上由女弟子转述伤口的情形，这姑娘所受之辱仿若历历在目·····有句话说的好，肤伤易愈，骨断易接，内伤可治，毒伤可清，唯独心伤难医啊·····对这姑娘做出如此这般暴行的人真可谓猪狗不如，老夫恨不得亲手将他抓来送到刑宫施以极刑千刀万剐啊·····”
菲菲眼珠一转：“是啊，那老爷爷你说，对雨晴做出这些坏事儿的人是不是都该死呢？”
方施药：“该死！死都是轻的了·····”
菲菲：“是不是应该好好折磨一番才行啊？”
方施药：“就是，老夫以为，这样的人，就应该抓起来，先吊起来打上七天七夜，接着将他给阉了，把那话儿煮了让那犯人自己吃下，然后再用到把他的肉一片一片的·····
菲菲脸有点绿：“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再说我可就要吐出来了······那你说，是不是一刀杀了他们那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呢？”
方施药：“可不是么！老夫还没说完呢，让老夫继续说下去·····”
菲菲：“打住，你不用说了。”然后菲菲看了看子生，又回头道：“那些恶人，已经被剑神大人杀了。”
方施药：“哎呦，那剑神大人可真是人们的福星啊，为民除害可是天大的功德，想不到剑神大人刚一·····”
之前一直低着头的子生，终于忍受不住，转身走了出去。
秦始皇：“子生！”秦始皇刚要追出去之时，菲菲再一次拉住了他。
“就让他一个人先静一静吧，有些事，只能他自己想清楚。”
子生除了治栗宫，发现所到之处，仍旧是人见人拜，这些都让子生不厌其烦。子生开始奔跑，虽没有轻功那般潇洒，但也如旋风一般，一阵烟一样，子生跑到了南岳的树林里，一个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个身影已经悄悄的立于枝头。
子生：“出来吧。”
池东升轻轻的飘然而落，然后和子生并肩而坐。
子生：“我知道不是你捅的我。”
池东升没有说话。
子生：“你也不用问是谁，这已经不重要了。”
池东升还是没有说话。
子生：“我的妈妈，是不是已经死了。”
池东升终于开口：“子生，你在困惑什么？”
子生“······我杀人了·····为什么我总是给别人带来不幸······”
池东升：“你为什么杀人？”
子生：“因为······”接下来，子生就把下山后在风门村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池东升，池东升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子生讲完，气氛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池东升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烟，撕开密封条，再撕下锡纸，然后用手指拍了拍另一端，拿出了了两根烟，放进自己嘴里一根，把另一根递给了子生。
子生开始摇了摇头，后来也学着池东升的样子把烟叼在了嘴上。池东升咧嘴一笑，给子生点上了烟，一边点一边告诉子生往里吸，好不容易才把烟点着，子生却被呛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池东升哈哈一笑给自己也点上了，然后用力的吸了一大口，接着吐出了一团云雾。
池东升：“子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么？”
子生学着抽了一口，却呛得咳嗽连连：“咳咳咳···记得···”
池东升：“其实，每个人都会犯错，每个人也都会有自己后悔的事情，我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时因为贪生怕死和愚钝，错失了把你和你母亲接到秘境的机会，才导致你后来的经历。”
这次换子生陷入了沉默。
池东升：“你愿意原谅我么？”
子生点了点头。
池东升：“好，我们在来说你杀人的问题。一只大象，发现一堆蚂蚁正在欺负一只蜜蜂，大象为了救那只蜜蜂，便一脚踩上去，不仅踩死了欺负蜜蜂的蚂蚁，还踩死了好多没有欺负蜜蜂的蚂蚁，可能还踩死了蚂蚱、蛐蛐什么的，可能还会把那只蜜蜂也踩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子生：“我知道，可是······”
池东升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你听我说，别人都说你是剑神，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但是总之你的能量是非常强大的，也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不能想象的。你杀人的初衷，是为了给雨晴姑娘报仇，对不对？但是你就像那只大象一样，你根本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这不是你的错，大象天生就体积庞大，他没法兼顾许多，你说我说的对么？”
子生：“可是·····”
池东升再一次打断了子生：“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和大象又有不同的地方，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这样，下次再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就可以有针对性的斩杀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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