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视为上上宾的巫奚云影二人整日游山玩水,好不闲情雅致;在巫奚的提醒下,云影耐着性子隔三差五才去姬府一次,美其名曰:姬氏茶香。
就这样过去半月有余,帝都似也安静的很,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已经到了,所有人像是胸中憋着一口烦闷的气就等一触即发了。
“走水了,走水了……”
火光、浓烟、呐喊从乾正宫爆发出来,大火约摸从傍晚被发现,半个皇宫的人手都被调来救火,因为里面被困的正是刚登基不久的新帝。火势喷涌,还好卫景萧两个忠心的贴身侍卫舍命将其安全带了出来,现在安置在离乾正宫不远的正阳宫。
两个时辰后,昨日尚完完整整的乾正宫些刻已经成了一摊废墟,黑色的、冒着刺鼻的白烟。幸好几个伺候的都只是受了皮外伤于性命无虞,只是新帝卫景萧依然昏迷。皇宫一片小心翼翼不安心悸。
帝都天气干燥,夏季本就容易走水,宫里哪个小太监犯迷糊打翻了烛台什么的也属正常。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动摇国之根本,乾正宫乃是众宫之首,东辰之主的寝宫,若是卫景萧有一丝伤害都会引起万民恐慌;往小了说,皇宫就是烧了一间房子跟地主丢了锭银子差不多,也没有好作文章的。
所有人扑灭了大火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唯独新帝卫景萧昏迷后醒来却病了,他病得奇怪也病得严重,连御医也毫无头绪,临时组成了御医团,各派人手速查医学典籍以寻类似病症。
巫奚让太监收了臂枕,眉眼中略带疑惑,“陛下可曾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太监吓得嗵的一声立刻跪了下来,瑟瑟发抖,“回祭祀大人,陛下饮食一向由御膳房专做,几个大厨都是先帝最喜欢的厨子,陛下用膳前都有专人验膳,绝不会有半点差错。”
巫奚看向精神有些不济的卫景萧,毫无头绪。这不是他的地盘,巫奚也不好多言。卫景萧在他控制的地方被害成这样,像他这样在刀口舔过血的人是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有心人用不知名的毒物致此。但是是什么毒物,他还不敢说。
卫景萧侧头问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太后有没有过来看朕?”
“太…太后身体抱恙,不、不曾前来。”
“下去吧!”小太监如临大赦,像兔子一样逃命似的窜出去了
卫景萧苦笑一声,明黄色的寝衣寝被显得人更颓然无力,可是他却异常平静,仿佛得了怪病的人不是他一样。
卫景萧很快收起刚才的悲伤,对巫奚道,“大祭祀也看不出来吗?”
“本位才疏,不过听闻东辰有一位神医,他应该能医治陛下的病。”
姬云琰不是了无痕的爱徒吗?卫景萧有姬云琰的帮助还怕什么?
卫景萧难道还不知道了无痕的大名?就是将人请了来,他会不会给自己医治还两说。再说他就是死也不会向那个人低头。
“连御医也诊治不了,一个江湖郎中算什么?朕怕是不行了。”卫景萧半认真半试探地说。
“陛下慎言。本位进宫许久也该回去了,告辞!”再待下去,怕是要祸及池鱼了,巫奚想。
都走吧,走吧!卫景萧突然捂着心口痛得冷发淋漓,却是硬生生咬着苍的的嘴唇一声不吭,耳角的鬓发都湿透了,还好心口的痛感已经没那么剧烈了。
“萧郎,你怎么样?”言兮蹲在卫景萧的床边,小脸皱起满是担忧。
卫景突然睁开因痛苦而闭紧的双眼,笑得苍白而无畏,“言兮,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死?”说得好像死的不是他一样。
言兮一怔,“你知道了?”
卫景萧邪然一笑,“我不是傻子,但我有一个要求。”
……
“母后,求您见见萧儿!求您见见萧儿!”卫景萧跪在慈和宫外,而对着他的依然是朱红而绝情的宫门。
“陛下…”小太监搀着卫景萧左右难办,拉也不好不拉也不对。
“请陛下进来!”
嬷嬷等人将卫景萧扶坐到椅子上便关上门出去了,佛堂之中仅有二人。
“母后!我病了,病得好难受…”卫景萧脸带菜色,语气痛苦。
“萧儿!”曾经华裳重服仪态翩然的贵妃娘娘一身缟素,肃然地跪在慈眉善目的佛像前,这难道还在为锦帝戴孝?
太后叹了一口气,“萧儿,禅位吧!”
……
两个月后,新帝卫景萧因病无能治国退位于晋王卫景苏,昭告天下,东辰又开启书写另一个朝代。
小小文――前世的新帝。
“萧哥哥,你怎么还不立皇后?”言兮公主一手转着朱笔,一手翻弄卫景萧认真批好的奏折,而向来不喜外人触碰自己东西的卫景萧竟然含笑看着,一点恼意也无。
卫景萧嘴角邪魅一笑,万千风采,“皇后的位置本来可以是你的,谁让你要苏哥哥不要萧哥哥了!”
这个男人身为九五至尊,手握重权极有主见,不被老臣呛住,睿智多思还身高体美,长得还没话说,性格虽说不上温柔体贴总能与人相敬如宾;若是十分满分也该得个八分。遇上这么一个威武堂堂的男人的表白,哪个女人不娇羞得捂脸?
谁知言兮拍拍手,将笔与奏折扔下,“我才不要块儿冰呢!”冰好焐得化,人的心焐不化。
……
“皇上,四皇子妃投湖死了。”
卫景萧握着朱笔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看下暗卫的双眼寒冰乍现,一字一顿说,“姬云筝死?”从牙缝中崩出来,好像有莫大的不甘。
暗卫闻言心下一颤,姬云筝不就是四皇子妃?难道皇上不喜四皇子到这地步,连他妃子的称呼也不愿给?“是,姬云筝死了!”
暗卫说得掷地有声字字有力,卫景萧坐在九龙椅上像是突然没了力气,“下去吧。”
今晚的乾正宫无人当值,一直兢兢业业的新帝竟然将自己关起来,任何人不见。
黑――没有烛光,什么时候乾正宫没有灯光,什么时候乾正宫一片酒气?
卫景萧靠坐在龙椅的背后,衣衫不整,头发零乱,手边脚边躺着的都是酒壶,“为什么?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我将皇后的位置留给你,你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留给我?”
八岁、九岁、十岁、十一岁、十二岁,我在皇宫整整跟着你五年,看着你从一个小豆粒长成可爱的萝卜头,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萝卜头。可是你总是喜欢偷偷地跟四弟在一起玩儿,偷偷给他点心吃,陪他笑陪他哭,直到你回姬府,再也不时来宫中小住,我才去从了军。我要让你知道,谁才能保护你,谁才是你最好的玩伴,谁才是你应该的选择。
我一走六年飞逝而过,记忆中的你渐渐模糊,只有你曾经送给我的装吃食的小锦袋我一真藏在怀里,被冰冰的铠甲磨得面目全非…
我算好日子,大胜而归之时,你及笄不到一个月,届时,帝都最配姬氏嫡大小姐、云霄公子妹妹的人便是我。到时我请父皇赐婚,整个帝都最艳羡的人便是你。时间于我开得最大的玩笑就是我等了你,可是你却等不了我。
年少从军十年归,青梅早已挽青丝。新婚红烛他人妇,将军饮血卧马蹄。
我嫉妒四弟,他从小便拥你的笑你的泪,我再次举旗而归之时,你还给了他生命的延续。我嫉恨得发狂,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让你的儿子出家作了和尚。你的儿子我见过,粉嫩嫩的和你很像。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可能我喜欢的只是记忆中的你,那个会让我“洗鞋”的小姑娘吧?
既然我不喜欢你,我也不会在乎你,所以我下令让卫景苏监斩姬氏一族,包括你的父母。我想看看你们之间还能不能绽开最初的笑容。如我之愿,你没有,你却用这种方式嘲笑我的幼稚。或许你也忘记了你在某个少年心中留下了一颗朱砂痣,你也不知道那颗痣到现在也会痛。
我赢了所有却输了你!但我不后悔――别了,姬云筝!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属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