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季平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一个重要的道理,这个道理就是,有些事情真的是在意识到一些什么的时候,就变质了。这么一想明白之后,很多以前听说过的,很多人的不可理喻忽然就变得很明白了。虽然在感情上自己还是接受不了,这是真的接受不了。他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完全的无神论者,这种自信他总是在别人身上看到。他自己不敢这么下结论,所以对于这样的问题总是保持沉默,因为他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可能相信一些什么的,所以不敢非常轻易地下断言。
那么他应该怎么看待自己?或者怎么看待那些所谓真正有信仰的人?他实际上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当然了,如果让他来写文章的话,他倒是可以写出不少内容来。最近他就交了一份投稿,还获得了不错的反响。但这种就是个形式,不像是他自己的。言不由衷这种事情早就已经变成习惯和日常了,没有什么必要大惊小怪的。然而这也让自己总是无形之中觉得有被积压的感觉,有时候觉得特别的难受。
就因为是这样,所以周季平一直都尽量的和那些真正的“信徒”保持一定的距离。什么是真正的“信徒”?周季平觉得自己对这件事情还是不太明白的,所以应该把眼光放得更加宽恕一些。所以即使是迷信的那些人,他也把他们称之为“信徒”。那些人也是有信仰的人,只不过他们不懂,不明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任凭自己的感觉去行事,结果变得越来越难以交流。他们实际上意识不到的是,他们在和别人交流的并不是什么道理,而只是自己的“感受”。说白了他们只是信仰自己的感受,而把这种感受找了一个具象化的东西来代替罢了……
一但和他们不是一类人的话,有时候不得不和他们进行交流的时候,就会明显地感受到一种交流的压力。这种感觉非常非常地令人难受,这也是现如今人们对于“迷信”这件事情为什么那么嗤之以鼻,乃至于连带着后面的“宗教”本身都不受待见了。懂道理的人会明白,问题不出在那些“教义”上面,那些不过是书本、语言而已。有问题的是人的本身,那些人本身就有问题。
可是那个压力实际上是什么?那样的人身上有一种很可怕的吸引力,他们的自信带来一种倾向性,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们。而你一旦认可了他们的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一个非常小的细节,你都不得不认可他们的全部。就是这样的压力,所以在保持表面上礼貌的同时,周季平就必须要和那样的人保持距离。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最近一段时间替他接触到的人有很多都是这样的,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太敏感了,还是因为一些别的外在原因——社会的潮流吗?
接触那些人是从一篇投稿开始的,一开始只是很普通的一次工作。和陌生人交流,在这之前对于周季平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那之前他也稍微接触过一些,很平常的社会交流。但是这一次让他费尽心力的交流之后,周季平回到家里面,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这些已经让人习以为常的小事情了。当然那个人只是一个很虔诚的“新教”信徒,其实这些人在国内还是挺多的,比他自己以为的要多得多。
一开始就是普通的交流,周季平希望那个人可以谈谈自己对于信仰的看法,这个话题现在是一个挺流行的话题。其实这么说不是太合适,应该说这样的话题是一阵一阵的。一般主流都是有一个当下热度的话题,在此之下总有一些可以引申的有些深度的话题。它们会随着那些热门话题一次又一次的被带起来。那些内容都是关于什么“教育”啊、“信仰”啊、“素质”啊……这种经常在报纸上都能看见的关键词。现在慢慢的不一样了,开始讲究什么“流量”,话题也开始可以赚钱了。
那个人说着说着情绪就有些激动起来了,但没有表现在语气上,那个人的语气一直保持着礼貌和平缓。实际上有点太平缓了,听起来那个人的气息又长又细,有时候甚至出现呼吸中断的现象。结果周季平不自觉地就被带过去了,自己也屏息听着。直到他开始觉得难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憋了一口气到现在。这种说话方式和催眠真的是有一种异曲同工的效果,但是那个人说的内容周季平后来几乎没有记住,只记得大概是关于他们的虔诚和一些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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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成这篇投稿的时候,周季平并没有把他今天参与的那些交流内容写进去,实际上他压根都记不起来说了些什么。那个人说了没两句之后,就开始在那里祈祷,为自己祈祷,为周季平祈祷。周季平不敢打断他,怕显得自己太失礼。而且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偏见吧,他总觉得像是这种在“信仰”方面那么坚定的人,往往在别的方面可能会非常的脆弱,如果你一个不小心冒犯到他了,会让他暴起。
最后就过了那么两个小时,时间也像是厌恶这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一样悄悄地溜走了。周季平自己强忍了好几个哈欠,看着眼前的人陷入自我陶醉里面。最后临走之前他塞了一本《新教圣经》,这本的样式周季平在市面上并没有见过。当然这类的书籍一般没有什么销售量,更多的都是信徒们自发的出钱、刊印然后散播出去。不管是教堂还是寺庙都有免费赠送的这类册子,当然最近几年比较少了,更多的重心还是让位到了经营上面去。
交谈取材结束之后,周季平回到了家里面。原本是很平常的一次工作结束,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一股浑浑噩噩的感觉上头了。没想到即使是一言不发,只是作为一个倾听者都是一件那么费神的事情。回家以后,把带回来的册子往桌上一丢。现在他暂时还没有什么兴趣来研究这玩意,看着手头的稿件,也不打算去弄。只是瘫坐在椅子上,安静下来之后就能感受到自身血液的循环。人永远都是躁动不安的,越是安静下来越是能感受到自己的不安。他扭头看过去,自己老爹的房间还是关的死死的。一直在往外面跑,也没有什么精力去顾及那么多,随他去吧。
不久就要进入梅雨季节了,说来也有点意思。今年的天气不像往年,似乎很多时候都处在阴雨天气。倒是凉快了很多,但是久了之后,总觉得空气潮湿,有一种黏糊糊的感觉挥之不去。前不久投稿的收入拿到了,说实话这年头生活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因为外面人看见你的生活,更多的还是看到好的那一方面。他们会羡慕自己没有的,而羡慕你的生活那么的自由自在或者很轻松。周季平聊到这些话题的时候,一般都是保持礼貌的笑了笑,或者跟着自己的朋友一块说实际上自己也并不怎么样。
这既是一种谦虚也是一种礼貌,或者说是应对,总之是社会活动吧。配合外面偶尔阴雨绵绵的天气真的是非常的相配了。如今的投稿还是按字数结算,出产量必须很高才行,但不仅仅只是这样,还需要有更多的浏览量。周季平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那会觉得写作投稿出来能赚到钱这份差事真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但是现在自己做了之后才明白,很多事情就是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上一片投稿的收入要比自己预想的要低,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现在还能维持收入已经算是一个成功的专栏作者了,至少他的朋友们都挺羡慕的。
话题像随风飘散的雨点一样,周季平自己的思绪也随着话题跑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的感觉,跟着自己的思绪回到了自己家里,想到前不久自己和自己老爹周承的聊天。猛然间发现那种无形的压力的来源,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如果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话,他老爹周承也成了一个虔诚的或者应该说是狂热的信徒了。不过这种狂热并不想外面的那种高呼自己“信仰”的,文盲无知的迷信之徒那种的。而是一种深沉内敛的,寂静燃烧着的狂热感。怪不得前一段时间,家里的感觉让人那么的不自在。
“……那个谁啊,前段时间还在和人打官司,因为藏书的那件事情。我跟你说啊,那个叫刘索的家伙是有点过分,出尔反尔你知道吧!后面还坐地起价,实在有点过分了。但说真的这个人也精得很,我估计这官司十有八九还是得输的……唉……也是倒霉啊,摊上这么个事儿……”身边朋友的话语又飘进了自己的耳朵里,把周季平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觉得回去还是得稍微注意注意,也没别的什么,和家人保持一下交流还是挺重要的,而且这事情只能自己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