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好吗?”医护人员进了房间之后问道。坐在床上被皮带死死地帮着的老人面无表情地瞪着天花板,没有任何回应。医护人员显然也是习惯了这样没有回应的交流,自顾自的进行打点滴以及清理擦拭的工作。不过并不用太担心,不会总是没有回应的。
“挺好的,挺好的。我就是想忙工作,把我的文章写掉。最近老是觉得手抬不起来,可能是年纪大了的关系,现在用笔写总是写不动了,我也不会打电脑。”老人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老爷子,最近有人打算拜访您,您有空见见吗?”
“哦……我最近很忙,不过如果是请教的话……我看看,我应该可以空出一点点时间来,我老伴……我老伴……”老人话说到这里断断续续的,而医护人员皱了皱眉头,接着展露了一个笑脸给老人之后就离开了。
这次安排会面被安排在了几天之后,等到老人身体稍微回复了一点之后,穿着便服的一个中年人被安排来和他单独见见面。
“……啊……你说啊……你说那玩意啊,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觉得有些没头没脑的,大概你是听周联丰跟你说的吧。我觉得这是他运气好,真的是运气好啊,这样一个东西可不是轻易能弄到手的,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假如真的被传出去会让别人发疯的,到时候肯定有人得怀着贪念想办法过来坑蒙拐骗把东西弄走。”
“……您说的是,说的是,那么您能说说吗?就是对学术问题感兴趣,我倒不用见到东西,只要说给我听听就可以了。”
“这玩意的年代你是想象不到的,周朝的那些文献记录的内容也不够明细,因为在那会那些人就把这东西给忘了。就是……就是那啥……有可能就是因为年代太久了,资料缺失的很严重,所以能有那么一两样能被流传到今天就是造化啊……这东西,这东西在炎黄帝的时候……差不多应该是那个时候了。但实际上这东西应该不是炎黄帝的,他们是从其他地方弄来的,可能是蚩尤,或者别的什么。讲不清楚,那个时候部族之间打仗拿到了战利品也是常有的事,于是就有了这个东西流传到这里来……”
“这么久远的事情……是神话时代的东西,怎么能证明呢?”
“现在证明不了,但是证明不了不代表研究就搞不下去了,研究还是要搞下去的。而且不管怎么说证明了这东西肯定年代要早过已经发掘出来的年代最早的东西。这是个真正的老东西,我研究好久了,花了我很多的精力,现在我偶尔会觉得头疼,头疼的难受,我年纪大了,这种东西也快搞不动了。”
“嗯……您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而且关很久的,动不动一两个月什么的,这对您身体不太好是不是?您偶尔应该出去活动活动,散散步,聊聊天,哪怕说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家长里短的什么,对您的心理有好处啊。”
“那种东西……那种东西……没空,我没心思聊那种无聊的东西,没心情啊……没心情。那问题搞得我头疼,我搞这东西一辈子了,一辈子了啊。以前学的,最早的时候我跟着师父出去到处去看,亲眼见过,后来还跟着先生学……现在看看,以前真的是……这一辈子可能都是白学了,哎……我吧,我被这事情困扰好久了,一直都睡不好觉,有时候就半夜里醒过来,烦的要命。”
“您到底在烦躁些什么呢?”
“就这事情啊,实在是烦的我受不了了……我必须把这问题搞明白才行,那东西……哎……那东西,真可惜……后来就……”
“所以就因为您实在烦燥,实在受不了您老伴打扰你,你就把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打断了。门外的医护人员进来帮忙换点滴的药瓶,他们暂时停下了对话,床上的老人显得很平静。
“能说说那东西吗?那东西到底是……”
“是个祭祀用的,就是,但我实在是不知道具体作用是什么,可能是放贡品的,或者是盛水的。以前那个时代的人用来做活祭的,对,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活祭。以前那个年代茹毛饮血,做活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人来看才觉得不正常。那个时候的人朝着南边的方向崇拜,崇拜一些海里的东西,那个上面有雕刻。那上面讲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只有……我偶尔有一次从书上看来的……一本民俗学的书,我记得作者是姓……姓周。里面提到一本古籍,那本古籍现在市面上肯定是弄不到了,改革开放之前那本东西就已经失传了。传说以前清宫里头有收藏过一本,后来八国联军进城的时候,那本东西被连带着给毁了。”
“什么书?叫什么?”
“叫……叫啥来着……玄……玄君……哎哟我这脑袋,年纪大了真的记性不好了,我想想……我想想……玄君七章……哎哟,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好吧,没事,没事,您不用费心……”
“我记得一段……吾……吾常闻,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勤以求人也。对对,然后是……然吾……然吾知其谬也。因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无情者,如鹰犬逐兔……嗯……我记得,有一段摘抄就是这句,不过那本书上面的参考不是特别明细,也就是个很不清楚地大概,我不建议你去哪那本书做参考。用处不大……嗯……”
老人还躺在床上碎碎念着,他没有注意到来访的人已经走出了病房。那个来访者走出病房之后,走向门外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两个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走出了病房区。
“怎么样了?”
“什么都不记得,也说不清楚,这……这个案子没有办法判。老东西之后能活多久也不清楚,看着糊涂的样子可能命不长了。”
“精神病根据量刑肯定是要从轻处理的。”
“这个无所谓,但是这个案子我有点搞不明白,他一直说的那个东西,除了照片以外什么都没有,你看看……”说着他从怀里递出一张照片给穿着黑西服的男人看。
“就是这么一个东西?我也不是文物专家,我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我可以找人去问问,可能身边的谁有认识这方面的……那么这个就是所谓的动机了?为了这么一个说不清来历的莫名其妙的玩意发疯杀人?这报告能这么交上去吗?”
“不然还能怎么说,他用菜刀砍死了老伴,除了发疯以外能有别的什么理由吗?打听下来,老两口以前连吵架都没有过。怎么可能是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突然杀人啊……”
“那这东西呢?”
“我们按照他说的去找过,周联丰在四个月前就已经被发现了,广东那边的渔民出海打鱼的时候把他的尸体捞上来的,比对了一下牙齿还有DNA,肯定就是他没有问题了。至于死因,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看起来不像是凶杀。他家里被一把火烧干净了,那东西也不知道下落……”
“这算是个什么?莫名其妙的……”
没过几天,孙卿在医院病房里去世了,在离世之前,他曾经发出大喊大叫惊动了医护人员。当他们赶过去试图安抚他的时候,他不断的大喊着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比如“那些东西不是!不是真的!”、“死就好了,最好能死了!死得痛快点!”、“它们来找我了!那群!那群畜生不让别人碰它们的东西!我没想碰!”。在一阵歇斯底里地大叫和张牙舞爪的挣扎之后,老人耗尽了力气,平躺在病床上,脸上还保持着生前那惊恐的表情,医护人员面面相觑,被这突发情况弄的摸不着头脑。并且不久之后,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警方也赶到了医院。
那天去见孙卿的警员和那个在门口等他的搭档从医院里走出来,并且继续讨论这个谜题。
“他说的那些发表的事情呢?医生说他很久之前就已经陷入了很严重的幻想症。”
“好像不完全是瞎编的,我去打听了一下,那些人确实说有收到他的联络,但是说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确实都是一些关于文物研究方面的,但是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研究。”
“那他家里呢?”
“我那天去看了一下,他……他桌子上倒是有一堆写的文稿,不过从那东西上来看,他可能确实发疯很久了。”
“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
“几百页的稿子,就写了一句话——‘荒渊域下,鱼形陆上,化为人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