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用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理解您的所作所为。”慕容轩轻声接口道。
有些话,明知道伤人,他也没有办法忍住不去说出口。当他在街头听说皇上驾崩,四皇子登基的消息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颠覆了。固然皇上并不喜欢他,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毕竟也是他的父亲。而他就这样悄然去世了,他连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他。
“母后,皇上的去世,您敢说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德容太后不悦地看向慕容轩,抬高声音道:“怎么,你回宫来,就是为了质问母后的吗?”
“我不是在质问,而是向您求证。因为我不相信您是外面传说中的那个心狠手辣的人,您怎么可能会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不折手段的人。”慕容轩的眼中流出热泪,抓着德容太后的手,哭着道:“母后,您告诉轩儿,那些都跟您没有关系,外面所传的那些都是假的。”
“轩儿……”德容太后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苍老,她的面上浮起一丝惨淡的笑容,哑声道:“轩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这么喜欢自欺欺人了。母后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你,空穴不来风,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传说往往比史书都还要真实。”
“母后……”慕容轩没有想到德容太后居然会将真相和盘托出,忍不住低低唤出声。
没错,他是很想知道真相,但真的直面真相,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
德容太后凄然笑了,道:“哀家从秀女,一步步地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付出那么多,可是又得到了什么呢?哀家最美好的年华,都葬送在这皇宫里了,可是又有谁还记着哀家呢?帝王的心如此多情,却也如此凉薄,年老色衰的哀家连他一丝柔情也获取不到。哀家若是不心狠手辣,又怎能活到今天?”
“可霏虞何其无辜呀,母后怎忍心步步相逼,让她无路可退?”慕容轩逼问道。
德容太后自嘲地笑了起来,道:“哀家膝下无子,这么多年来,一直视你如己出。就连这天下,也原本是为你筹谋好的。你摸着良心说,哀家对你,是好,还是不好?”
“母后对儿臣,自然是极好的。”慕容轩沉声道。
德容太后抚掌,笑道:“是的,哀家对你,是极好的。但这份好,在你心中原来如此单薄,还比不过一个寻常女子。你为了她,可以忤逆哀家的心意,甚至不惜放弃帝王之位。宫外的闲云野鹤生活,你就真的心甘情愿吗?”
“那如果我不心甘情愿,难道母后还能给我另外一种人生吗?”慕容轩眉心微皱,看向德容太后道:“每个人的人生其实都是一早就注定好的,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母后您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比谁都清楚。可是为什么到最后,却还是做出糊涂的事情来呢。”
“你觉得哀家做错了?”德容太后反问道。
慕容轩点了点头,道:“您从一开始,就错了。”
“可哀家不这么觉得,哀家觉得自己做的决定十分正确。慕容清也是皇子,他的身上也流着慕容家的血液,在你无心政事,太子突发癫疾的情况下,由他登基,是因时制宜再合适不过的决定了。说起来,你们都应该为天下苍生而向如今的皇上道一声谢。”说起慕容清,德容太后如今对他十分满意。
且不说慕容清对她尚算恭敬,礼数十足,一概应用也都是未曾克扣过,就连前朝大小事宜他也都处理得细致妥当。对于慕容清,德容太后实在挑不出错儿。
慕容轩目光与德容太后在半空中对接,语气淡然而冰冷地道:“看来,母后您对当今皇上十分满意。”
“是的。”德容太后毫不掩饰地道,激动的心情经过方才的对话终于冷静下来,德容太后看着慕容轩的眼睛,沉声问道:“轩儿,如果有朝一日母后作出与你所期望完全不符的事情,你会选择与母后对抗去扞卫内心的追求吗?”
“我会的。”慕容轩定定地道。
这三个字,虽然简单,但是慕容轩却说得有些艰难,只觉得自己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德容太后冷冷地笑了起来。
慕容轩强迫自己去忽略德容太后目中的泪意,硬着心肠道:“母后,现在回头,还不算太迟,请您不要一错再错。”
“什么是错,什么是对?难道说拥护慕容墨为皇上就是正确的吗?清儿那么努力,难道你们就都看不见吗?”德容太后情绪有些失控地说道。
慕容轩起身,走到德容太后身后,伸出双手替德容太后轻轻揉捏着双肩,轻声道:“母后,儿臣不明白,不管是立谁为皇上,您不都是太后吗?”
“都是太后没错,但是地位却大不一样。轩儿,你就是太天真了,这宫里的险恶你根本就没有看通透。哀家跟慕容墨,那是有着宿怨的,倘若他登基为皇,自然是不会甘愿吞下那口气的。哀家跟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共存。”见慕容轩将语气放缓,德容太后的表情不由也跟着缓和下来。毕竟不管怎么样,慕容轩都是她的心头肉。
“那如果儿臣有办法让您跟他共存呢?”慕容轩抓住德容太后话语中的情非得已,欣喜地道。
德容太后却愈发觉得慕容轩天真至极,这宫里,谁不是戴着面具生活的。共存,哪里有说得那么容易。即便答应下来,那也不过是脸面上的文章罢了。手中若有了实权,想要让一个人从这宫里消失,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德容太后忍不住轻叹出声,道:“轩儿,哀家曾经以为你不同于慕容墨,你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你还记得被你逼疯的嘉常在吗,那时的你,为了沈霏虞怒发冲冠,做起事情来干脆利落。可如今呢,如今的你,却变得与慕容墨一般的优柔寡断,一般的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