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皇上道出自己是太尉之女的身份，沈霏虞还是没来由地一愣。
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的身世竟然可以曲折到这个地步，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夏书杭是自己的父亲。
却没有料到，这背后还有一个太尉。
沈霏虞仔细地回想，是了，难怪娘亲看着自己的眼神当中，偶尔会流露出心疼。
她曾经以为那是娘亲对自己的爱意，如今看来，倒全然是自己会错了意。
沈霏虞不由有些失笑，她活了十六年，却没有料到这十六年都是在谎言当中。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足够清醒，却原来连自己的父母亲是谁，都不清楚。
“霏虞，你愿意做回顾杏蓝吗？”
皇上看着沈霏虞神色阴晴转换，有些担忧地低声问道。
“顾杏蓝，顾杏蓝？”
沈霏虞轻声重复着念了几遍，忽而笑道：“这名字是我娘亲替我取的吗，果然是很好听的名字。”
皇上笑了，以为沈霏虞这样说是已经答应了，却不料沈霏虞接下来说的话就是拒绝。
“皇上，我很感激您能够告诉我真相，但是自我有记忆开始，我便是夏家的女儿。夏家上上下下视我如同己出，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夏家的女儿。”沈霏虞定了定神，道：“我这一辈子，都只想做夏家的女儿。”
沈霏虞一副郑重的样子，让皇上又想起了当年水池的那一幕。
当初，她也是这样郑重地说，她生是太尉家的人死是太尉家的鬼。
皇上不由喃喃轻叹道：“果然是一模一样的人，连跟她的脾性也是一样的。罢了罢了，你既然不愿意，那么朕自然也不会勉强你什么的。朕只是想告诉你，你身份尊贵，足以跟太子匹配，将来也足以成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
沈霏虞轻声道：“霏虞没有想过要成为国母。”
成为国母，多么奢望的事情呀。
她如今已经被慕容墨赶出东宫，此刻，她连太子妃都不算，更遑论一国之母呢。
“你跟墨儿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小两口吵吵闹闹得，这很正常，霏虞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皇上环顾了眼房间，沉声道：“这轩义殿不是你该住的地方，你要是暂时不想回东宫的话，那么朕给你安排个住处如何？”
“但凭皇上安排。”沈霏虞淡淡地道。
皇上也知道自己突然之间告诉沈霏虞这些，她心里恐怕还没有缓过神来，因此安慰了沈霏虞几句，便笑着道：“朕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不陪你了。等晚上，朕会跟华妃一起来接你。”
“多谢皇上为霏虞着想。”沈霏虞感激地道。
“孩子，你要坚强。只要坚持下去，你的未来一定是可以预料的光明。”皇上笑了笑，转身，在心里默默地道：朕终于找到了你的女儿，从今以后，朕一定会尽所能护着她，不让她再吃苦了。朕没法护着你，但却一定会护好她。
慕容轩恭送皇上上了步辇，这才折回房里。
沈霏虞本来正在假寐，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看见是慕容轩，不由又闭上了眼睛。
“霏虞，你是在怨我吗？”
见沈霏虞这样，慕容轩心里仿佛被人拿剑刺了一刀般。
沈霏虞摇了摇头道：“三皇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么会怨你呢。我怨的那个人，从来都是我自己。三皇子，你知道吗，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若非刚才皇上过来告诉我，我竟然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夏家的女儿。”
沈霏虞双手捂住脸，背过身去，隐忍着发出嘤嘤的哭泣声。
“你已经知道了，对吗？”沈霏虞轻声问道。
慕容轩坐在床头，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沈霏虞的肩膀，劝道：“你别太难过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去想了。不管你是谁的孩子，你都是你自己。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霏虞，我真的好心疼你。”
慕容轩看着这个哭泣时，总是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的女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揪到了一块去。
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失去了娘亲，跟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皇后娘娘待他的确是好，但是却也有诸多要求。
他觉得累，可是却又不忍心太过忤逆，因此便也就一直活在迁就当中。
跟慕容墨的兄弟情义，也随着慕容墨的年纪渐长，而渐渐生疏起来。
慕容轩知道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是能永恒的，可是在遇见沈霏虞之后，他的心里忽然间就又开出了一朵小花，花色洁白不染尘埃，透着希望的光芒。如果能换来与沈霏虞的长相守，他宁愿取心尖之血来浇灌这花。
但愿花能常好，人能偕老。
可惜，就如沈霏虞常说的那一句话，都不过是场奢望，是场梦。
梦断成空，什么都无法捕捉。
但是，在梦醒前，有些话，他还是想问。
即便明知道结局是一个死字，有些劫难，他还是愿意去经受。
“霏虞，你的心里有没有我，哪怕只是一瞬间。”
慕容轩轻轻扳过沈霏虞的肩头，拿出锦帕替沈霏虞擦去脸上的泪，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沈霏虞看着慕容轩的双眼，这双透明澄澈犹如琥珀般的眼，此刻水汽弥漫着。
她想起那次在青州，她生命垂危，是他不顾自身性命，踏上那昆仑山玉雪峰给自己寻雪莲花，也是他彻夜不眠地守着自己。
而自己醒转后的第一句话，问的却是慕容墨。
那一刻，他的心一定是碎了吧。
想到这，沈霏虞觉得自己好残忍，她看着慕容轩，轻声道：“对不起。”
“傻瓜，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呢。”
慕容轩笑了笑，道：“我若是只为了你一声对不起的话，那么我完全没有必要去做那些事情。霏虞，我要你知道，你是我慕容轩放在心尖上的女人，我今生今世都会视你如珠如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