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告退了。”
秋月担心自己再晚点出去会忍不住落泪，连忙行礼往外走去。
沈霏虞却不由奇道，秋月最是冷静，从来都不会轻易红眼的。而今天自己只不过是给了她两锭金子而已，她何至于感动到如此地步，难道说她家里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当下想要追出去询问，可是想了想却还是止住了脚步。
秋月毕竟不是她房里的人，频繁相见，会让她成为芙蓉的眼中钉。
甚至，还有可能被芙蓉拿兰儿做要挟。
其实，沈霏虞猜想得没有出错。
秋月家里的确是出事了，她母亲病重，家里根本就没什么钱，哥哥娶了房媳妇，这些年来家里的开支基本都是靠着秋月在东宫的微薄薪水支撑着。
此刻母亲一病，顿时就有些捉肘见襟。
都说雪中送炭暖人心，所以沈霏虞方才的举动以及那番言辞，才让秋月感动得无以复加。
春菊回来后，看见沈霏虞手里拿着一匹布，用尺子与剪刀比划着，心里觉得好奇，在旁边守了好一会，才出声问道：“太子妃，您是打算做衣裳吗？”
“嗯。”
沈霏虞点了点头，将布料的一个角递给春菊，笑道：“反正闲着无聊也是无聊，老是躺在床上多没意思呀，我就在房间里翻了翻，找到一匹特别喜欢的布料，想给太子做一身寝衣。来，你帮我量量。”
春菊手里捏着布料，愣在了那里。
沈霏虞这才想起春菊不是绿袖，她从来都没有跟自己一起做过衣裳，想起绿袖，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将剪刀放下，朝春菊道：“罢了，都收起吧，改天再做。今天刚从相府回来，可折腾得慌。”
春菊见沈霏虞神色黯然，知道她必定是又想起了绿袖，于是连忙手脚麻利地将东西收拾好，走到沈霏虞跟前笑着道：“奴婢方才经过后花园，看见好多漂亮的蝴蝶飞来飞去呢。不如，奴婢陪您过去走走，也好让那些花蝴蝶羞羞。”
“怎么我跟你去，花蝴蝶就要羞羞呢？”沈霏虞有些不明白。
春菊捂着嘴笑了起来，道：“那是因为花蝴蝶见您比它们要漂亮多了，所以都害羞了。”
“从哪学的油嘴滑舌来。”
沈霏虞故意板起一张脸道：“再这样说，我就哪里都不去了。”
“奴婢知错了。”
春菊呵呵笑着，伸手去挽沈霏虞的胳膊。
后花园果然风景宜人，各色各样的花，开得如火如荼，粉蝶蹁跹于花丛中，偶尔地有一两只降落在沈霏虞的裙摆上。
每当这个时候，沈霏虞便会站住一动不动，轻轻地弯下腰去，伸出两只手想要将蝴蝶拢在手心，不过每次指尖都还没有碰到，蝴蝶便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穿过一树开得火红的花，忽然听见芙蓉的声音传来。
沈霏虞本来准备离开，但是见芙蓉说话的声音明显是在刻意压低的，突然心中升起了兴趣，瞅了瞅四方见没有人，于是拉着春菊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的树后面站。
“兰儿，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你是我身边对我最好的人，我哪里舍得害你呢。只是，皇后娘娘已经将话跟我说得很明白了，如果我不按照她说得去做，那么她就无法相信我的诚心。”
芙蓉看着兰儿，一脸急迫地解释道。
兰儿脸色苍白，凄然地笑了，道：“芙蓉姑娘，其实您没有必要跟奴婢解释什么的。奴婢不过是一条贱命而已，芙蓉姑娘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都可以取了去，奴婢绝对没有任何意见。更何况，奴婢一条命，可以抵去世子一条命，这是奴婢的荣幸。”
“我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会这样狠心地切断我所有退路，她知道我心中有顾虑，于是不惜用这种方式来将我逼上绝路。兰儿，你知道吗，皇后娘娘甚至不惜摧毁我。我险些……险些就被太子赶出了东宫，险些就丧了命。兰儿，我不想死，所以……”
我不想死，所以我只能让你去死。
兰儿伸手握住芙蓉冰冷的手，努力地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芙蓉。
兰儿看着芙蓉的双眼，波光潋滟。
其实在兰儿来到芙蓉身边的第一天开始，兰儿就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过是主子身边的一枚棋子而已。
而只要是棋子，不管有多禁用，也始终难逃被牺牲的命运。
但是，在后来的朝夕相处当中，她知晓自己最终的命运，却也依然无怨无悔。
为了芙蓉，她什么都愿意去做，包括去死。
紧紧地握着芙蓉的手，兰儿狠狠地将眼泪逼回自己的眼眶里，带着笑道：“芙蓉姑娘，您快点带奴婢去见太子吧，告诉太子，是奴婢被蒙蔽了心神做出了这等残忍之事。”
“兰儿，兰儿……”
芙蓉的眼泪也不由掉了下来，她探出手紧紧抱住兰儿，哽咽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听到我要把你推出去承担这些根本就不是你做的事情，为什么不骂我不恨我，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你心甘情愿呢，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您是奴婢心中认定的主子，奴婢早就已经将性命交到了您的手中。”
主仆二人抱在一起，诉不完的衷肠，道不尽的留恋。
躲在树后面偷听的沈霏虞也不禁为这样的场面动容，朝春菊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地沿着来时的原路退回。
“太子妃，听方才芙蓉姑娘跟兰儿的对话，好像在安胎药中动了手脚的人，并不是芙蓉姑娘，而是……”
春菊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沈霏虞有些欲言又止。
沈霏虞看了眼春菊，冷声道：“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事实上我早就怀疑过她。只是，我没有想到，身为一国之母居然真的会有这样狠的心肠。我原本以为她是不会的。”
到底是她太天真了么？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春菊知道安胎药中的藏红花是皇后娘娘作的手脚，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