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市长，先跟朱区长见个面，了解情况后才进去吧。”周秘书喊住他。
“他应该就在里边。”吕海波急匆匆往里走去。
走到人群背后，他正要穿过去，手机响了。他一看，是牟书记打来的，就退到一旁去接听。
牟书记的声音沉稳有力：“吕市长，你打我电话，什么事？刚才我在会上发言，不便接听。”
吕海波压低声音说：“牟书记，天翁街道旧城改造工地，钉子户与拆迁队发生了冲突。我刚赶到现场，还没有进去，你看这事怎么处置？”
牟书记没有多考虑，就斩钉截铁地说：“钉子户的房子要坚决拆除，但不能出事，不能发生过激行为，更不能发生伤亡事故。你是分管领导，要掌握好这个原则和分寸，灵活处置。你刚来，可能还不太了解情况。这几个钉子户实在太不像话，已经僵持了很长时间，不仅严重影响了我市旧城改造的进程，而且有碍观瞻，有损我市的整体形象。这个旧城改造工程，是林市长当副市长时抓的，他不知做了多少工作，他们就是不肯让步。”
吕海波轻声问：“那今天的事，你是知道的？”
他的意思是：今天拆迁队来强拆，是你同意的？他当然不好直接这样问。
“我不知道，但在上个月的常委会上，我们统一过意见。”牟书记很坦然，“这几户钉子户必须在一个月内拆除，但不得采用非常手段，不得发生过激行为和伤亡事故。”
“好的，牟书记，我知道了。”吕海波对牟书记的这种说法和指示，是完全同意并接受的，“我坚决按照常委会的意见去执行。但今天的现场气氛十分紧张，几个钉子户情绪非常激烈。”
牟书记也有些紧张：“出现了什么情况？”
“刚才茅山区副区长朱宏祥汇报说，有个钉子户已经仰天躺在路上，阻挡挖掘机前进。还有一个妇女，一手拎着一桶汽油，一手拿着一只打火机，说挖掘机只要朝她家开过去，她就点火自燃。”
“这么厉害！”牟书记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吕市长，你要不惜一切手段，阻止这个事态的发展。”
吕海波请求：“牟书记，你给公安局在家的朱政委打个电话，让他马上派些干警到现场来维护按秩序。”
牟书记：“行。你先控制住局面，我马上给刘局长和朱政委打电话。”
吕海波挂了电话，就返身穿过人群，往工地里走。
这时，他看到废墟中孤立着的三幢小楼周围人最多。最前面那幢山头上有豁口的小楼前，停着一台挖掘机。挖掘机的长臂悬在半空，驾驶室里坐着一个司机。他手里抓着操作柄，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挡在前面的人群。
人群里有人在拉扯，有人在哭喊，也有人在起哄。局面混乱，气氛紧张。
吕海波快步朝那里走去，周秘书追在他身后，小声说：“吕市长，还是等公安干警来了再去吧。”
吕海波不管不顾地朝挖掘机走去。快要走到挖掘机根前时，一个中等身材、干部模样的中年人从人群中奔出来，朝他迎过来：“你是吕市长吧？”
吕海波没有停步：“嗯，你是朱区长，情况怎么样？”
朱区长跟过去说：“双方在对峙，拉扯，吵架，危机一触即发。”
吕海波走到挖掘机面前，见挖掘机履带前不足一米的地方仰天躺着一个老人。老人衣衫不整，浑身是泥，闭着眼睛躺在那条进入宅子的必经小道上，用血肉之躯阻拦挖掘机前进，悍卫自己的利益。
有几个五大三粗打手模样的人想把他拉开，另外几个男女，大概是钉子户的亲戚朋友，在跟这几个打手拉扯，推搡，吵架。好在打手们没带凶器，一时奈何不了他们，无法进去强拆。
吕海波仰头冲挖掘机里的司机喊：“你下来！”
三个打手一下子朝他围过来，为首的那个打手凶狠地嚷：“你是谁呀？”
朱区长赶紧上前说：“他是我们市里分管城建的副市长。”
打手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不相信地咧着嘴，露出一口吓人的白牙：“他是副市长？你哄三岁小孩啊？”
另一个打手嘲讽道：“是官二代吧？否则，一个大男孩，怎么就成了副市长？”
吕海波冷峻地对他们说：“你们拆迁队的老板呢？请他来跟我说话。”
为首的打手身子一震，再次不认识一般地打量了他一眼：“我们老板没来。他只跟我们说，今天，我们把这三个钉子户的房子拆掉，就给我们三万元报酬。拆不掉，一分钱也没有。所以我们今天，必须把这三幢楼拆掉。”
站在旁边的周秘书和朱区长朝四周看看，都替吕海波捏了一把汗。
但吕海波毫不畏惧，声音平稳地劝导他们：“赚钱要赚得合理合法，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才行，否则，不仅赚不到这钱，还要倒贴，你们知道不知道？”
“倒贴？怎么可能呢？”一个光着头的打手咧着嘴巴，指着挖掘机说，“这台挖掘机只要开过去，把这三幢小房子推倒，我们就去问他拿三万元钱，一分也不怕他少。”
吕海波的声音依然不高不低：“可要是发生伤亡事故，你们不仅拿不到这钱，还会被马上赶到的公安干警抓起来，判刑坐牢。”
说到公安干警，那几个打手有些怕了。他们朝外面看了看，站在那里不动。
吕海波转身走到躺在地上的老人身前，蹲下去对他说：“这位老伯，你起来，有什么要求跟我说，好不好？你这样躺在地上，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老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个中年妇女走上来对吕海波说：“你真是市长，就让挖掘机先退出去，我爸才起来。”
吕海波想了想，站起来走到挖掘机跟前，指挥挖掘机司机：“你先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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