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克自幼便没了对母亲的印象,据父亲说母亲是因为难产而死。毕竟在那个年代,虽然医学被吹捧的有多么发达,但难产而死,似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兄长比他大六岁,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于是他从来都像个小女孩一样自言自语,自己跟自己玩。变得胆怯又害羞,他害怕说话,不爱打架,就算遇到事情,也天真的以为言语就能解决一切。
于是在小时候,邻里都打趣称他为“天使”,大人们喜欢这种安安静静的孩子,特别是当他在其他人还哭着闹着不想吃饭时就自己抱着书试着将上面的字一个个读出来的时候。
六岁那年,他家搬到了海牙市,从一个还算年轻的小乡村来到了大城市,据说是因为某所大学要请父亲进行一项研究。喜欢篮球和奔跑的哥哥一直不被爸爸看好,于是爸爸把哥哥扔到了爷爷奶奶那儿,带着幼小的罗克独自生活。
所谓的独自生活,真的就是独自生活,罗克被爸爸不负责任的扔到了寄宿学校,那是他最讨厌的地方,没有之一。
六岁的罗克开始上学了。
学校遍布了小混混,那些孩子乐衷于谈论枪支,帮派与性。最早只是高年级的孩子开始谈论,直到偶然间低年级的孩子看到了一名学长给了老师一拳,他们沸腾了,就像是终于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那样。
有什么事比羞辱和对高高在上的那些人使用暴力更加让人开心的呢?
罗克不喜欢这样,他喜欢读书的感觉,一个人坐在草地上晒着阳光,算着那些磨人的数学公式。“它们”就像小妖精四处奔逃,而罗克的任务则是从一个又一个缝隙中找到他们。
但孩子们可不喜欢格格不入的怪胎,显然罗克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会欺负他,会殴打他,会把他锁在储物柜里一整天直到校卫发现正在偷偷哭泣的他。
他的球鞋经常失踪,转眼间就跑到了别人的小孩脚上,他想讨回来,却被孩子们追着打。他的牙刷从来都不能摆放在固定的位置,不然在第二天起床后,原本应该放置在牙齿上的刷头就会被掰断扔在别处,你只能在学校后方的臭水沟里发现,或者寻找。
强者是一种疾病,一种病入骨髓的疾病。就像是落入人体中的病毒,细胞无从躲避,只能任由自己被肆意破坏。他被所有人欺负,羞辱,殴打,甚至就连老师都讨厌这个成绩虽好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怪胎”。父亲从不管他,只知道自己面前的研究,就算放假了也让他一个人在家呆着。而他没有保护伞,除了一位保护着他的历史老师,但老师不可能永远跟在他身边。
能够让他不再感到恐惧的,只有图书馆陈列的厚重书籍,他开始看书,不如说很久之前就开始了,但从没有这样的认真过。
他只有把自己完全扔在“知识”中才能免于让自己受到伤害。
有一天那位说着永远都会保护他的历史老师生病了,他下课再也没有可以躲藏的办公室。即使他被拉出去,也会被其他老师当做孩子们可笑的玩闹。
他被打了。
被狠狠的揍了一顿。
那些年仅十多岁的孩子把历史老师送给罗克的书撕开,当着他的面用他们的尿液给书“解渴”。
于是,当他认为曾经保护着他的事物消失后,他隐忍已久的愤怒终于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能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并且从未如此剧烈。那就像是耶和华的指引,让他看到了眼前的光明,他扑了出去。
用一把餐刀捅向一个男孩的大腿,周围的孩子们都被吓坏了,他们喜欢打架,但他们从未见血。
罗克自然不会放过他们,每个人都挨了罗克的一顿狠揍,他发现自己的拳头已经痛到毫无知觉,但他终于明白了。
“人类为什么崇尚暴力,因为那样令人愉悦。”
当他在压抑已久时终于动手揍人的时候,他解脱了,就像是身处一片寂静的山脚下,静静的看着自己心爱的那本数学书一般,让人快乐,发自内心的快乐。
他开始打架了,不是因为自卫,而是因为报复。
他明白了什么是恨,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实力。在他把某个同学的鼻梁骨砸断的时候,他仅仅只有十岁,那名学生因为害怕而跟学校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在他将餐刀捅入学长大腿的时候,他仅仅只有十二岁。
学校高层因为他的举动只是自卫,并没有太过追究他,并且因为父亲当时在教育机构已有不小的名望,让那名带头羞辱他的学长遭到了开除。
他感染上了名为“强者”的疾病。
他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开始了自己的报仇之路,所有孩子见到他都开始躲着走,因为他随时都会暴起伤人,随时都会把任何一个曾经羞辱过他的孩子痛揍一顿。
孩子们在挨打的时候并不能哭泣,不能表现出恐惧,不然罗克会更加疯狂,他们不得已只能选择还手,尽管在肾上腺素的支持下罗克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报仇的快感冲昏了他的大脑。
他仍然是那个全年级成绩最优的学生,也成为了老师们喜爱的对象。但在老师不知道的地方,永远都会有罗克挥动拳头的身影。
他轻而易举打遍了整个校园,哪怕是比他高两三年级的学长都打不过他。
暴力是一个迷人的漩涡,尽管罗克曾经憎恨暴力也不得不被它吸引进去。
十四岁那年,罗克已经猖狂到在学校的草地上公然揍人了。他有三科都交了白卷,不是因为不学习,只是因为那三科的老师曾经无视了他的求助。名列前茅的学生交了白卷,校长便把那些老师都给训了一顿。
但罗克还不知足,他的报复永无止境,学校里已经没人敢还手了,他却还要见一个打一个,并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名学生的手臂被他折断了,当着不少学生的面,因为罗克记得,他曾今用这双手撕开了他挚爱的书。
但那还不够,他又把那名学生的手指一根根掰断,享受着对方的恐惧,以及惨叫。
周围的目光仿佛兴奋剂一样打入罗克的身体,他不得不承认,没有什么比起报复一个自己最憎恨的人更加愉悦。
老师们闻讯赶来,看到疯狂的罗克,其中当然有那名至今都在保护着这个“疯子”的历史老师。
事况已经不仅仅是学生打架那般简单了,罗克完完全全的废了那名学生的后半生,没有任何医疗手段能够彻底治愈如此严重的骨折。
然而就在罗克推开几名前来帮忙的体育老师后正准备把那学生的腿也给折断的时候。
他看到了历史老师眼中的恐惧。
他不再挥动拳头,而是愣在原地。
他不在是老师引以为傲的学生了,他能感觉到,她正在离自己远去。
于是他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怎么了,因为就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警察赶来了,他的父亲也是,他被抓进了少管所。
这一次,父亲并没有再维护他。
他就像是一个没有了保护伞的孩子,可他一直都是,他不过是在受尽伤害后再开始伤害别人来隐藏自己内心的懦弱。
青少年法庭的法官因为事态的严重性给了他两条路走,在少管所进行一年的监护教育后重返学校,并且在学校主动进行环境保护服务。
第二条路,在少管所进行一年的监护教育后在家休养,直到罗克自己认为自己不再会伤害到别人的时候再回学校。
罗克选择了第三条路,他将自己的成绩和曾写过的论文拿了出来,由老师对他的知识水平进行评定。在少管所进行为期一年的监护教育后,到父亲所在的大学进行学习。
他不想再见到那名历史老师了。
他不想再让她失望。
他想换一种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