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耆老的百草,脸上并没有多少轻松之色。
只有她才知道,身为鹰眼统领“诡察令枢”的那个男人有多可怕,若是有可能,她也绝不会想去招惹他。
那个人她只见过一次,是在四年前,她与令枢约好在晏城见面,作为她继任谷主以来的与鹰眼首领的第一次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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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烈火炙烤大地的夏季,那天却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待她如约赶至见面地点时,却险些以为祖父给她选的令枢是个女人了。
那人带了银白色狐狸面具仰头站在海棠树下,只露着眼睛和下巴,却也能窥见其中的精致与姿色。脚下踩着一双木屐,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束着发带几乎垂至脚踝,那一身不知道绣着什么花色的黑红色外袍在雨中翩翩起舞。细密的雨打落枝头,海棠花飘飘洒洒,他就在那片花和雨的海洋中骤然回眸,而她,在恍惚间似是看见了妖冶美丽的蝴蝶。
就在她的眼帘都快被雨幕掩盖的时候,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乌黑开始退散,强光划过头顶,一道惊雷闷声而起,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百草心里一颤,近空擦出的火花将海棠树下的他照亮,白面当前,她只来得及看清他的神色,似笑非笑,只是戏谑而已……
当迷雾开始蔓延的时候,已是耆老离开的三天后。
白术一走,就如同蒸发一样,再没半点音讯。宗政其人总算没再来打扰,却整日书信不断,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宗政依然住在她隔壁的房间里,若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十几封书信也不过是随手描来的一些山水风景,于心情无碍,她应该会去拆了他的房门。现如今,唯一还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杜仲和天冬的进展都非常顺利,并没有什么差池。
也差不多是时候,好戏要开演了,万事俱备,唯欠东风。百草提起笔来,潦草几笔,落成百字信言,以陆明为由头邀池清风前来玉码一叙。
如此,剩下的便是静候了。
刚刚歇下一口气,没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百草总算体会到世事难料的深层境界了。
“宗政,你这是作甚?”百草无聊地瞥了眼正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戏子,今日里第三次这般道。
宗政放下手中茶盏,一副不解的表情,问道:“怎么,这不是在看戏吗?”
经过了半天的折腾,百草此时已是精疲力竭,连眼睛都不想再睁开,却还是拖长了声音控诉,“逛街,赏花,看戏,倒是不错的兴致,可你非拉着我作什么?”
“我这可不叫非拉着你,这叫作‘携佳人同游’,怎么,你不喜欢?”宗政斜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答道。
“自然是……不喜欢了,我更喜欢蒙头来睡上一觉。”百草说着便往那瓜子壳满布的桌子上一趴,真的睡去了。
“你可真是……直率得不行啊。喂。”真的睡了啊,可真快。宗政扒了扒百草柔顺的发丝,指尖抚过洁白的额角,在百草发窝处绕着圈圈。
今日确实是他非要拉着百草出门,硬是陪了他一天,这女人虽然嘴上有怨言,却还是老实地跟他来了。
因为他对她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啊,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女人。
好在当初花凤飞向他提议的时候,他虽然面上不屑,心里却是默默记下了。
宗政起身,将百草抱在怀里,心情大好地出了戏楼,到得喧闹的街上,看了一眼已经陷入熟睡的百草,这几日的郁闷散去了不少,不枉他这般费心带她闲逛这许多个时辰。
眼前正是红日西斜,大地还留有一抹柔和的暖色。
百草再睁眼时,已身处一片海棠花海之中,抬眼所见的便是那一片神秘深邃的星空,偶尔飞过一片粉白的花瓣,落在百草的发间,留下一味淡香。
“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天明呢。”冷不丁的就听见宗政那似是调侃似是礼问的声音。
“这里是……”
“这里是个赏景玩乐的好去处,不是么?”
“这也是你生日的特别活动吗?”倒真是个不错的地方,百草躺在山坡上,头顶之上便是一棵硕大的海棠树。透过花树,能看见片片斑驳的星空,和迎着风不停飞舞的盛开的海棠,百草轻呼一口气,想着,偶尔这样也不错,倒像是她这旅途中风景变换的一处停靠之地。
宗政依靠着海棠树干,顺着百草的目光,仰着脸,看向花斑交错的夜空,听着百草这般发问,脸上带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道:“也许吧。”
宗政笑了么?百草似是有所察觉,别过脸,却对上宗政微仰的下巴,还有那唇角若有似无的笑。
这一次回头仰望,却叫她犹如神定般失了三魂七魄,当真是刹那回收首,误人永生。
恍然入梦,却是入了四年前雨夜惊雷的那一场梦,漫天飞落的海棠花,妖冶恒生的霜银狐狸面,泄流如瀑的雪白长发,但是都没有当夜里海棠的那一笑来得深刻。
不知道这张脸若是再覆上一张银白色面具,是否就如那人一般?还是……宗政,你就是他呢?
海棠……当年旧景,你依旧盛开如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