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欢阁天机楼内,男子整个身子都隐在阴影之中,苍白的指尖磨着一方丝绢。口中喃道“会是巧合么?”
夜愈深,那高悬的玉盘又向西滑了几分,迷离的月光洒进小楼,落在男子身侧。那丝帛之上苍劲而隽秀的字体夺人眼球,却只是短短二字罢了。
晏城。
却说白术与百草一行人汇合之后。官道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悠悠地跑着,车上隐隐约约传来人语声。
白术红着脸,不敢去看那眉目娴静的女子,“谷主,人又没追到。”她大概知道那无良师姐去了哪里,只是,不可说,不可说呀。
见百草这副样子,白术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杜仲受不住车里的沉默氛围,问百草:“谷主,我们这是去哪儿。”
百草凝神思索了一会儿,似是无果。“唉,算了,走到哪算哪儿吧。”
车内几人听到这声轻叹,心里齐齐叹了口气。
马车一路向西,已到中州平城地界。平城不似晏城繁华,却也别有一番韵味,比之晏城,更多了一分人和之气。
进得内城,找了一家客栈,天冬几人不用吩咐,便已散入城内打探消息了。
由于在车上已经小憩一番,百草这会儿精神倒是很足,漫无目的地在行人间穿梭,感受着老百姓之间和乐安足的氛围,嗯,跟那人给人的感觉很像。
上次天冬说那人在哪来着?好像就是平城吧,巧了,这便去会一会故人吧。
旁人只觉百草的步伐轻快了许多,可见她是真的心喜。买了一坛女儿红,又打听过那人名号,便寻了去。
正当她在心里数落着那人从前的事迹之时,原本喧闹的街道竟一下子静了下去。这静当然不同寻常,坊市之间的叫卖之声化作蚊蝇,酒肆之中的笑闹之声已如呢喃。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天地之间,只剩那自远而来的“哒哒”马蹄声。忽而,难得的寂静被一阵阵惊叫取代。慌乱之间躲避的路人、护着摊位的商人,其中不乏黄口小儿与白发老翁。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哭闹,百草身子猛地前倾,却见一妇人已将人救下。远远望着妇人轻声安慰着受惊的孩子,那孩子也在母亲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球的举动之下破涕为笑,如此母慈子孝的一幕啊。
百草笑了,胸口胀胀的,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情绪。这也算是人间挚爱了吧。
还未来得及深究,危机已至眼前。通体乌黑的马车横冲直撞过来,却是连个驾车的人都不见。眼看那其中的一匹健硕的马儿就要踏上百草的胸膛,当街看热闹的人也是一片惋惜,如此文弱的姑娘哟,啧啧。
想象之中的血溅当场或是人仰马翻并未到来,只见那披着狐裘的姑娘轻轻巧巧迈开一步,便已闪身到十步之外。众人只当是见了化外仙人,若是换了一人也并不会如此惹人遐想,这腿上功夫并非罕见,实在是百草这一身装束与那出尘的面孔可不就是坊间流传的那些话本儿上的仙子么。
百草一个轻身便避开了那庞然大物,面上是一幅波澜不惊,只是盯着那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待众人回过神来,不说马车,连仙子也早没了影儿。
一刻钟之后,百草终于找到了那卖酒小二所说的地方。提了酒坛晃进一片竹林,却并未急着往深处走去,而是踏起了诡异的步子,每个落脚之处都看似漫不经心,然而落下之时却未荡起一粒尘埃。
篱笆小院在逐步破开的竹林中露出真容,百草回眸,记下方才落脚之处,摇头轻笑。
推开竹门,见院子里停着的可不就是那黑漆漆的马车吗。心下惊异,猜测马车主人身份,竟然破了那人的阵法。也没办法,那人可不会出门来接人。
掠过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便是三间翠绿的竹屋,细微一探查,朝着中间那座走去。果不其然,屋中已坐了两人。一人面容清秀俊朗,束着发,戴着一四方头巾,这边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称儒医的夏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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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另外一人,红丹砂,黑云靴,玉抹额,泪洗痣。百草眯了眯眼,看来传言非虚,想必这红衣美男便是顶数风流的无业镜宫二宫主,花凤飞了。
打量别人的同时殊不知那别人也在打量自己,花凤飞瞄着眼前的女子,眼前一亮。极品啊,想他在花丛中混迹多年也未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或者说,以往的那些绝色空有一副皮囊。哪如眼前的美人儿,自带仙气儿,可当你慕名想要靠近之时,便会被吸引着自己的那股仙气儿冻伤,毫不留情。
百草浑然不在意花凤飞眼中的露骨之色,对着夏枯莞尔一笑,清冷的嗓音也软了软,唤了一声,“师兄,你的酒。”
夏枯并未言语,接过百草手中的酒坛,又起身倒了杯水递给百草,眼中宠溺之色不见收敛。百草也不推脱,嘴上却娇嗔“想在你这儿讨杯茶就这么难么。”
杜仲也只是笑笑,当然明白这是玩笑话,以她的身份去哪儿讨茶会讨不来?别说是讨茶,就是讨命也是有大把人抢着送上门的。
被二人晾在一旁的花凤飞心中却掀起了江涛骇浪,这女人可知道她这一声“师兄”的分量?普天之下,能称得起夏枯一声师兄的怕是只有回生谷那一位了。
二人之间的亲昵不似作伪,那么……越想越心惊,这年轻女子便是那回生谷的谷主么?
说到这回生谷,非门非派,却在江湖上拥有近乎超然的地位,甚至是高坐龙椅的那一位也要敬着捧着的。只因这一谷的人都是神医,谷里随便一个弟子也是在江湖上拥有极高地位的人。人生在世,哪会没病没痛的,跟回生谷过不去岂不是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吗?所以说,回生谷这振臂一呼会有多大的影响力便可想而知了。如若不是回生谷避世不出,哪里会有同样以医药闻名的神药宗呢。
这位谷主似乎更神秘一些,只说到了这一代,谷主是个女人,可是老是小,是美是丑却不得而知,甚至连个名字都未曾流传出来。
只是昔日夏枯与友人吃酒时曾言,他师门有一师妹,乃回生谷谷主,一手岐黄之术犹在他之上。这话不知怎的流传开来,深知夏枯为人的便暗自心惊,想着如何结交一番,也有不屑一顾者却是冲着回生谷也要讨好。
事后夏枯也知自己酒后失言,更是不愿再透露只言片语。也不会有人敢因此而惹恼了他,便不了了之。
花凤飞面上的震惊远远不如心底的那番波涛汹涌,不过,转而一想,对百草的兴趣反而更浓了几分。
只是眼下,还是给八哥疗伤重要。“夏兄,冰心草我带来了,不知何时……”花凤飞与夏枯有些交情,直呼杜兄也未见夏枯反感。
“火蟾蜍?”未等夏枯开口,百草便挑眉问道。
“正是。”八哥正是被火蟾蜍所伤,毒以攻心,非常人能解,这才不得已求了夏枯。
夏枯领了二人来到另一间竹屋,一方竹榻之上,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那男子虽是中毒之态,苍白中泛紫的面孔却将绝色二字完美演绎。本是极其妖孽的一张脸,配上那薄唇更显阴柔,倒是轮廓刚毅,眉形微挑,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阴柔与阳刚。百草脑海中不自觉蹦出评价极高的四字,“郎艳独绝”。
百草上前摸了摸脉,一脸凝重,“你早这毒并非寻常的火蟾蜍之毒?”这是问的夏枯,然而一旁的花凤飞确实白了脸,“此话怎讲?”
夏枯又看了一眼榻上之人,才道:“令兄身体早有一味慢性毒,本来这毒发作了也无大碍,可再遇上火蟾蜍已足以致命。”
花凤飞一张俊脸冷了又冷,看来,这布局之人早就有所谋算了,该死。随即又安下心来,既然夏枯早就知道,想必已有解救之法。
夏枯将冰心草放入男子口中,又操起金针在男子的周身大穴走了一通。“如此,便可吊命三月,我要去寻剩下的几味药,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期间,这二人便拜托你了,师妹。”
一听夏枯要走,花凤飞忙道:“此等事,交与我们便是,不劳夏兄费心了。”
夏枯淡淡地瞥了花凤飞一眼,泼下一盆冷水,“剩下的,你拿不到。”说完便不见了踪影。
花凤飞摸摸鼻子,敢情弟兄们费心劳力得来的冰心草还只是最好找的了?
夏枯确如百草所言那般,早已觉出这毒不同寻常。因此才让花凤飞等人去寻那冰心草,不过却也只是用来吊命罢了,若非如此,这中毒之人是绝对熬不到制出解药来的。可以说,这男人活命与否,端看能否寻来冰心草了。至于剩下的药材,确实不是他们能寻来的,只能自己亲自走一趟了。
百草在屋中望天,师兄还是,一提到救人就变了个人,唉,被抓着当壮丁也不知是第几回了。算了。也不理花凤飞,找到师兄的房间写了几封信,招来鹰儿送了出去,便开始了睡觉大业。
接下来的几天,百草像是例行晨昏定省一般为男人摸了脉,便猫在屋里补眠或是练功,让花凤飞亲近美人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今天确是有些特别的,那个昏睡了许久的男人他醒了。
百草放下男人的手臂,打量着,心理赞叹他的意志力强大。毒入心脉,他却硬是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这是只有绝世高手才拥有的警觉。
又想到这男人呼之欲出的身份,魔宗的大当家,宗政。心下已有了一番计较,却又有些犹疑,索性,抛下二人,出了屋子。
“无业镜宫么?”百草截了竹子,细细雕刻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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