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苡梣半残着一只脚,好不容易从卧室挪到了客厅,咬着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哪知肚子痛得更厉害了。她算着这还不到经期,却感觉身下一股暖流,用手一摸,鲜红粘稠。
莫不是先兆性流产?可她连这孩子什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下意识地去掏手机打电话,铃声正好响起,她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喂。”她捂着肚子,声音虚弱。
竺钰笙听着电话那头有些不对劲,顿时警觉,“你怎么了?”
“肚子痛。”她声音有些发颤。
“你在那儿别动,我马上赶过来。”
他脚下加快了油门,一边又给路槿之打了电话,让她赶快回家去。
不到五分钟,两人匆匆赶到,却看到江苡梣晕倒在沙发上,竺钰笙把她抱起来就冲往医院。
“先兆性流产,还好你们送来的及时。”颛孙扬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江苡梣,叹了一口气,“太险了。”
“脚伤还没好,又来了个小家伙凑热闹,江苡梣,我看你就是活该受罪的命。”路槿之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顾允澂知道吗?”颛孙扬看着手中的病历,低着头问道。
“他,他不是一天到晚忙着他的手术就是去看白蕤那个……”路槿之看了眼躺在*上的江苡梣,最终还是没把那两个字说出来,“这些天你们有谁见过他?”
竺钰笙在一旁看着他们,不发一言。
顾允澂刚下手术台,打开手机,就看到几个未接电话,拨过去,电话那头声音阴冷,“她怀孕了。”
顾允澂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余光却瞟到不远处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转身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江苡梣睁开眼,看到病房里黑压压都是人。奶奶正坐在*边,为她塞着被角。
“醒了。”沈老太太帮她整了整额头上的碎发,一脸慈祥的笑容。
“奶奶,藜藜,你们怎么都来了。”
“还说呢,我们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让我们知道了。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连着几天几夜不知道休息。”
“奶奶,我不也是刚刚知道么。”上次检查回来,她以为自己没那么容易怀上,谁知道这小东西这么迫不及待。
“这下,我岂不是很快就可以当舅舅了。”泽也一身病号服,也来到了病房。他最近老老实实待在医院里接受治疗,身体明显好了许多,人倒也有精神了。
“阿澂这孩子也真是,自己老婆怀孕了,他也不知道来看看,给他打电话也不接,这臭小子,看我见到他怎么收拾他。”
“奶奶,最近因为灾区的事,医院都挺忙的,我又请了假,心外当然不能少了他。”
“唉,说到灾区,你爸跟建铭在家是寝食难安啊。毕竟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说没就没了。”
从南城回来,她还没有见过爸爸,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爸爸说,她亲眼看到那些承载他们曾经欢乐记忆的小城就这样消失了,就算有朝一日那些建筑还能够拔地而起,可再也不是当初的样子。
“只要人没事,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不是吗?”他们这一车人,算是靠运气捡回一条命,如果真的在那里再待上几个小时,恐怕都已经是一堆尸骨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苡梣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上面还有他名字的缩写“GYC”,她想到他偷偷给她带上戒指的那一天,她一觉醒来就发现手上多了个明晃晃的小东西,拿下来时看到内圈有这么几个字母,他把他手上的拿下来给她看,“JYC”,顾允澂笑着问她,“你是不是为了追我连名字都提前改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愿吧。
半个月,江苡梣没有见到顾允澂一眼,甚至一个电话也没有接到。
她嗤笑,妇产科与心外,不过两层楼之隔,他是铁了心要跟她断绝关系了是吗?
“你怎么来了?”顾允澂刚进办公室门就看到一身白大褂的江苡梣正坐在办公桌旁边。
“销假。”她语气冰冷。
顾允澂看了她一眼,从抽屉中抽出一张纸,大笔一挥,道:“确定身体没问题了吗?”
“绝对不会倒在手术台上。”
“如果一个医生对自己的身体都不能负责任,那么她根本没有资格站上手术台。”
江苡梣起身从他手中抽出那张假条,道:“谢谢顾主任指教,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知道。”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跟我去一趟档案室,把剩下的材料拿过来。”档案室最近准备重新装修,所有的档案都要在一周以内先转移到地下仓库,其中不乏有各科室历年重要的特殊疾病的材料,为了避免混乱或者遗失,规定由科室负责人亲自去领取先暂时保存。
两个人一路来到档案室门口,看到有工作人员正往外搬东西,整个场面乱七八糟,他们进去之后一通好找,快要出门的时候忽听得头顶有响动,江苡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顾允澂一把抱在了怀里,只听见他“嗞”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尚未完全拆除的天花板意外*,顾允澂下意识地一只手挡住掉下来的天花板,一只手紧紧护在江苡梣的头部。听到动静的工作人员赶忙跑过来处理现场,结果顾允澂低头看了一眼江苡梣,一句话没说放开她就径直走了出去。
江苡梣一路跟在顾允澂身后,却在进了电梯后就看不到他的身影。回到了办公室依旧没见到他,实习生催她来上手术时她才知道,顾允澂刚刚打电话来向院方推掉了所有的手术,所有的担子全都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
晚上顾藜来找她,说老太太被送进了医院,她慌里慌张赶到病房,却听得顾赟生气得对着电话破口大骂“我就当没养过你这个儿子”“从今天起你休想再踏进顾家大门”诸如此类的句子。
“他今天打电话来要叔叔取消婚礼,奶奶一听这话就晕过去了。”
江苡梣转身,却看到一团黑色的身影迅速闪入了走廊尽头的病房。
最近医院里似乎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背影,她心想,顾允澂,他们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然而过了没多久,她就收到了顾允澂辞职的消息,医院里再一次沸腾了起来。乔院长没有对任何人给出任何解释,可大家纷纷猜测,一定跟神经外科病房的那个白蕤有关。
许是白家权势打压,又或者真的是因为顾允澂内心有愧,总之,艾雅医院的那个传奇,顾允澂,消失了。
江苡梣还是过她该过的生活,做她该做的事,似乎那个人根本没有在她生命中出现过。庄小曲那帮年轻的实习生旁敲侧击地问她关于顾允澂的事,她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太多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