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众人在城堡生火休息,环坐在壁炉边上。除了木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这么大的一个城堡居然没有其他人。
“作为武者应该是精力充沛的吧。你们似乎对我有点意见,整整两个时辰没有人和我说话了。”劫率先打破僵局。
当然,弗兰虽然看起来古怪了点,但是他看起来和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完全不明白杀人的理由,即便是血衣都觉得眼睁睁看着弗兰死去是个很奇怪的事。
金满堂不愧是受过良好熏陶的,这时也只有他的情绪控制得不错:“我想我们都比较信任你了,你也值得我们的信任。但是我们还是有必要知道一下你这么做的理由吧。”
“那也没办法,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是个灾星。”劫无奈地笑笑。
见鬼了,这是什么理由。如果有人给自己安上这么一个名号就胡乱杀人,或者说自己是帝王然后就统御天下,那么不是这个人疯了就是他傻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真的见鬼了。
劫对着壁炉里跳跃的火光喊了一句:“弗兰,还没适应吗?赶紧出来。”
随着劫的话语落下,所有人看到某个东西从火堆里冒出来了。仔细看才发现那是弗兰的脑袋,不过现在看起来是个半透明的。
“鬼啊!”松宝被吓得大叫起来。
“啊,是的。你们好,我是弗兰的鬼魂。”老鬼看起来不像传说中的鬼那么凶戾。
“恭喜你啊,摆脱了其他四元素的影响。这下你倒是不会因为胡思乱想得什么胃病了。这就是鬼魂形态,只有灵魂具有一定强度才能够独立于世。当然,你不可能再用巫术了,因为你不可能靠这副样子直接地从世界获得精神元素。当然,你也不可能去杀人或者夺舍吧,弗兰。”
“我觉得虽然没有了身体,但是我的思维还是清晰的。”
“很好。现在你可以回去继续你的沉思了。”
弗兰点点头,沉入火堆。
“知道为什么弗兰要建这样一个城堡吗?”劫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说,“因为他想把这里变成巫师们的庇护所。在外面,巫师可是邪恶的代言词。是不是很奇怪,堂堂一王的后裔居然沦落至此。你们可能在想,如果鸿或者月知道了,他们是不是可以改变这个情况。事实上,不可能。其实他们两个能做多少呢?他们只是被人们吹捧出来的。他们可以对天下宣告,但是人们在见到具有神奇力量的巫师时,第一反应依旧是畏惧和排斥。两个王对于人类来说不过是两个象征,还不如两座城来得实在。这就是距离感,无论是夫妻亦或是父子,人类就是要给自己和他人留一点距离。距离魔界降临已经八万年了,然而神州的人类所创造的历史实在是连一部小说都编不出来,除非有人喜欢听他们怎样拿起草叉捍卫自己的小庄园。”
“相比之下,九州反而发展得更快。当初九州岛从神州的海域被撞了出去。之后为了把上面残余的魔族封印,以青索的身躯为支撑设置了三道封印。后来发现光有一个中洲是不够的,于是某人将四周补全,象征着四季的更迭。之后你们就在没有其它族群的干扰下安心生活。”
“王是高高在上的,但是他们也做不到让两个小孩不要争糖。鸿认为世界就是在不断演化的,所以进步就是走向极致,然而他要的改变看起来为零。月则认为应该走向统一,终极就是理解一切。我想大概世界毁灭时大家会一起归于混沌吧。反正他们两个空想家其实一直没做出什么来。相反,鸿炼制的东西越来越杂没有方向,而月则只会睡觉。于是,他们渐渐地退出了历史,历史变成传说,传说变成神话,最后只能当做睡前小故事。神州人的信仰,不过是两个特殊的人,甚至是不是人他们都不确定。万一某一天这两个人倒了,人们会怎么活下去真是不知道。”
劫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不知道怎么活没关系,不知道活的意义其实也没关系,只要他们尊重这个世界也好啊。问题是,如果失去了敬畏,那会变成什么样子。金满堂,告诉我你八岁时,偷偷拔出跟随你父亲征战多年的佩剑后你做了什么。”
“我记得我当时很高兴。”金满堂有点吞吞吐吐。
“是,你很高兴,心中豪情万丈,然后脑子一热就把你父亲最爱的书桌给劈了。”劫促狭地说,“拿到这么一柄好剑谁不兴奋呢?不过你应该不会把自己的桌子劈了吧。每个人都渴望精彩,渴望世界为自己而改变。弗兰年轻时也曾希望自己能够颠覆整个神州对巫师的偏见,结果老了以后回忆一生,发现自己的所有研究其实全在地下室躺着。很悲伤不是吗?回忆就是这么可怕,你如果知道你还有明天,你或许会充满希望地前进下去。但若是知道终点到了,再回首时,也许你会为当年的某个小事而遗憾。人生无法重来。所以,弗兰从水晶球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后,最终当起了建筑工。你们可以看到这里的一切,装饰物、家具、构造、颜色,就连这个小屋子都透露出他的想法,一个温馨的地方。”
“虽然城堡建好了,但是小巫师们可不都会自己找上门来。我暂时留在这里,顺便把一些巫师带过来。你们可以出去闯一下,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做。放手去做你们想做的。绝大多数人的一生不可能辉煌,但是这不代表他们甘于平凡。鸿是对的,一个人一生可能只能做一件事。然而月也是对的,一个人的心中也有着一个世界,很完整。听一听别人的想法,再把你们心中所想所希望的告诉其他人,告诉整个世界。”
夜深时,松宝还没入睡。萧楚和金满堂就躺在他的不远处。从他们的呼吸节奏中,松宝感觉到他们也睡不着。
“看你们似乎有心事啊,需要聊聊吗?”萧楚问道。
“大概吧。”金满堂坐了起来,“你们有没有感觉这个叫做劫的人似乎有点厌世啊,在他口中神州人类似乎就是一堆野蛮未开化的暴民。”
“何解?”
“我也不是那么清楚,都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他们是一些喜欢破坏东西的疯子。他说上个王朝,也就是赵家打天下时手段就很野蛮。他们烧毁一切富丽堂皇的建筑,说那是奢侈的象征。然而没几百年就步了前朝后尘,并没有什么改变。”
“饱暖思淫欲,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萧楚点点头,“那么说来你爷爷帮李家打天下时应该是比较理智的?”
“我爷爷没有怎么评价过自己,只说他是个杀人的。朝廷里那些文官也很排斥他,背地里说他是个莽夫,不登大雅之堂。然而爷爷从不在乎。倒是父亲十分在意,他一直教我行为举止都要向贵族看齐。说到杀人,松宝应该很讨厌吧。”
“嗯。”松宝点点头,”不过很奇怪,对弗兰老人的死我并没有太强的感觉。”
“是啊,谁能想到他会变成鬼魂,死亡居然不是终点。”
“不,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松宝努力组织了一下词汇,“他的死,似乎带着快乐和安详。”
萧楚说:“应该是因为他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吧。有心理准备,坦然接受了。”
“是吗?真希望我也能预见一下。”松宝好像有点憧憬。
“哈哈哈,得了吧,你肯定是看不开的。”金满堂揶揄道,“你不如预见一下我们应该去哪走走。”
松宝说:“这么说来,你也没有一个确定想去的地方?”
“是啊,神州太大了,是九州的几百倍了吧,实在是难以抉择啊。萧师兄呢?”
“我也没有。”萧楚低声说,“不过听你的语气,其实你有目标了吧。”
金满堂憨厚地笑了笑:“嘿嘿,其实我想去看看海。”
“看海?为什么?”松宝好奇道。
“哦,我从书上看的,海是个很浪漫的地方,所以我想去见识一下。还有,你们不想去看看九州的起源之地吗?”
“既然有目标了,那就一起去吧。”萧楚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