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旁，柳颜和叶沐并肩而坐，两人的肩膀几乎靠在一起，叶沐的鼻端满是柳颜身上好闻的香味，作为一个多年的单身狗加老处男，叶沐花了很大的毅力，才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当下。
柳颜不愧是科班出生的艺术生，音乐上的水平远不是叶沐这样的门外汉能比，叶沐之前只唱了一遍，柳颜就能记得差不离，粗粗一遍弹下来，曲子大概的框架已经有了，叶沐这时候的音乐水平虽然差，但也是有一些的，他在柳颜身边不时唱上几句，配合着柳颜一步一步把曲子在钢琴上弹出。
就这样两人相依着过了几次后，柳颜已经几乎在钢琴上完整的还原了不能说的秘密这首歌。似乎有了些把握后，柳颜让叶沐安静听着，她自己完整弹唱一遍，让叶沐听听有没有什么差错。
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柳颜的弹唱，但柳颜优美的歌声和娴熟的弹奏技巧，依旧赏心悦目，吸引了叶沐几乎所有的注意力。
钢琴弹奏本就被称作一种艺术，叶沐算不上美手控，但看着柳颜好看的手指在琴键上流动，依旧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认真的人最好看，这一刻的柳颜更是如此。
一曲终了，柳颜收回手指，坐在琴凳上愣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忽然对叶沐说等会儿。
起身，开门，下楼。
一会儿后，叶沐正坐着无聊时，柳颜噔噔噔的上楼声又响起。
回到琴凳旁坐下后，柳颜亮出手里拿着的一包香烟，香烟上印着泰山—天秀几个大大的字。
叶沐皱了皱眉头，他一直都不抽烟，不过她看了看柳颜期待的模样，看出她也不是个抽烟的人，只是突然起了兴致，想要抽一根而已。
于是叶沐接过烟盒，从里面抽出两根，一根递给柳颜，一根自己拿在手上，柳颜手上拿着打火机，叶沐接过来点上，缭绕的烟雾中，两人隔得很近，依旧看不清对面的脸。
叶沐抽烟不过肺，看得出柳颜也是一样，作为一个学音乐的人，香烟对嗓子的坏处很大，她自然不会过多尝试。
但这时候柳颜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入肺，然后再重重的咳嗽起来。叶沐看得出她今晚情绪有些不对，本来仗着自己二十八岁的心理年龄，不差柳颜几岁，准备出声教训几句，但这时候他只是有些心疼的拍了拍柳颜因为咳嗽和弓起来的后背，并没有说什么。
直起身子后，似乎感觉好受些后，柳颜看着吸了口烟再从嘴里吐出来的叶沐，扬了扬眉毛，好笑的说道：“怎么，你姐姐我都过肺了，你还这样，是不是男人啊？”
是不是男人啊？
叶沐一直都觉得，在女人说出这句话后，就被激的照做的男人，智商完全不够用，但这时候，他本想耍嘴皮子回绝，但看着柳颜烟雾后亮晶晶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而是重重的吸了一口。
“咳咳咳！”
下一刻，叶沐便复制了刚才柳颜的反应，柳颜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拍了拍叶沐弓下去的背，好像瞬间心情好了不少。
等待两人不再过肺吞云吐雾的把手上的烟抽完，柳颜突然问道：“叶沐，那首歌真的是你写的吗？”
叶沐翻了翻白眼，难不成我还能给你解释说是周董零七年写的？
“对啊，是我写的。”
“可是你那么菜，怎么可能写得出这么好的歌。”
叶沐顿时一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既然木已成舟，他又怎么能在柳颜面前认怂？
于是他眨了眨眼，得瑟的说道：“怎么，你不信？要不我再唱首我写的歌给你听？”
柳颜顿时瞪大了眼睛，但嘴上还是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你以为你是天才啊，写了一首好歌，就哪首都拿得出手？你唱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叶沐笑了笑，重新拿起放在一边的吉他，轻轻的弹了起来。
简单的旋律，从叶沐的指尖流淌而出，但简单并不代表平庸，这段旋律非常不错，即使是柳颜挑剔的耳朵，也觉得至少前奏的旋律，已经超过了过关的水平很多了。
柳颜定好心神，准备再听听后面怎么样。
叶沐轻轻咳嗽，清了清嗓子，开口之前突然心中一动，改口唱道。
“柳小姐，你从没忘记你的微笑，就算你和我一样，渴望着衰老。
柳小姐，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就像门外桥下清澈的水。
柳小姐，我也是个复杂的动物，嘴上一句带过，心里却一直重复。
柳小姐，鼓楼的夜晚时间匆匆，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泰山。
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柳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让我感到绝望，柳小姐。
柳小姐，你熄灭了烟，说起从前。
你说前半生就这样吧，还有明天。
柳小姐，你可知道我说够了再见，在十月的早晨终于丢失了睡眠。
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柳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让我感到绝望，柳小姐。
所以那些可能都会是真的，柳小姐，谁会不厌其烦的安慰那无知的少年。
我想和你一样，不顾那些所以。
跟我走吧，柳小姐。
躁起来吧，柳小姐。”
……
一曲终了。
叶沐一直都有弹唱时因为投入而闭眼的习惯，所以睁开眼时，看到柳颜泪流满面的模样，忽然慌了阵脚。
柳颜看到叶沐慌乱的模样，抬起手来擦眼泪，说道：“一点都不好听，为什么你要写这种歌，什么熄灭了烟说起从前，我有跟你说起从前吗？什么跟我走吧，躁起来吧，什么乱七八糟的。”
门外桥下，一支泰山，鼓楼的夜晚，柳小姐。
这些歌词都清清楚楚的表明，这首歌就是叶沐写的，是写给她柳颜的。
柳颜的声音不带任何哭腔，就像她不在哭一样，只是脸颊上的泪水，骗不了叶沐，更骗不了她自己。
叶沐立刻狗腿至极的说道：“行行行，柳姐姐您说这歌不好，那它就肯定不好，我错了，我有罪，我不该写这种乱七八糟的歌！”
柳颜忽然顾不上擦眼泪，她放下手来，瞪着眼睛大声说道：“谁准你说这首歌不好的！谁准你说这首歌乱七八糟的！”
叶沐一愣，发现自己以为自己很懂女人那是想太多，他摸了摸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柳颜忽然笑了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着。
“我信之前那首歌是你写的了，刚才那首歌和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不能说的秘密和柳小姐。”
叶沐坚决的进行了再加工，而且毫不面红耳赤。
“柳小姐？”柳颜喃喃的样子，像是陷入了自己情绪里。
……
看着柳颜陷入沉思，叶沐慢慢的重新开始拨弦唱起这首如今叫做柳小姐的歌曲。
“柳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楼下传来了一阵吵闹声，过了会儿，楼下传来了前台小妹的大喊声。
“老板！”
柳颜听到后，立刻擦了擦脸，她似乎知道会发生什么，连忙收拾好自己的状态，然后噔噔噔往楼下走去。
叶沐跟在她身后，下楼看到了几个看上去像是一家人的人。
一对中年夫妻加上十四岁左右的儿子，还有一个大汉和妇女。
那个十四岁的男生，叶沐并不认识，近二十天没来，他可不知道琴行里最近发生了什么。
柳颜走到几人面前，丝毫不显慌乱。
“几位有什么事情吗？”
领头的人，是那个小男生的母亲，看起来气势汹汹，像是谁欠她几百万。
一看到柳颜，这妇女立刻便怒气冲冲的说道：“姓柳的！我问你，你凭什么把我儿子赶走，我花钱叫他来你这学乐器，还没学出个什么样，你把他赶走，是个什么意思？”
叶沐一听，就知道这个小男生是被柳颜退学的学生，柳颜这不是学校，退不退学，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但是现在，是小男生的家长有意见了，过来理论的。
“不好意思，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而且我这学生已经太多了，我的精力不够，教不了太多学生。我也把学费交还给他了，您儿子那么优秀，跟个负责任的老师，肯定能学得更好。”
叶沐来梦音琴行之前，就听说过柳颜的名声，不过这还是听她第一次用这理由搪塞别人，赶走学生。出于对柳颜的了解，他很清楚，柳颜既然赶走那个小男生，那么这小男生自然有什么地方做错让柳颜不喜。
小男生的母亲呵呵一声冷笑，不满的说道：“你说什么鬼话骗我！我听我儿子说，是你勾引他失败，才把他赶走的，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十四岁的小孩啊，你也下得了手啊！”
叶沐闻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再次看了看那个十四岁的男生，长得倒是还凑合，但是又矮又瘦，看起来气质弱弱的，畏畏缩缩。
对的，自己没有看错，这小子这幅模样也配让柳颜勾引？
叶沐几乎瞬间就要炸毛，已经有近三个月和柳颜学习乐器音乐，亦师亦友的关系让叶沐早就把柳颜当作亲近的朋友。
至少他无法做到看着柳颜被侮辱而视若无睹。
叶沐刚要冲出去，就被柳颜给拦住，很显然，就算心里认同了叶沐是个男人，但面对着两个大汉，她不认为才是高中生的叶沐能够武力上占有优势。
“既然话说到这里，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你儿子自己什么德性，你自己回家多打几顿就能问出来。如果你是来这捣乱找回场子的，别急，我先叫几个人过来，你等会看到了后，再决定是不是继续闹事，不然，到时候后悔了可不好。”
说完，叶沐看到柳颜掏出手机，淡定的摁下一个个号码，把手机放在耳边，过了几秒钟对面好像接通了。
“喂，曹哥吗？对，我这出了点小状况，有人想来闹事，您方便派两个兄弟过来吗？对对，就在店里。哦哦，好的，十分钟之后是吧？行，曹哥好好休息，拜拜。”
柳颜的表现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叶沐站在身后，才记起来当初听说的关于柳颜的事里，有一条就是她似乎在江安市有些能量，认识些道上的人。
叶沐放下心来，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不可否认，叶沐曾经在心里对柳颜有过幻想，这是青春期单身男人无法避免的想法，现在看到柳颜和道上的人有关系，虽然不至于立刻便看轻她几分，但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毕竟那些人可是很乱的。
场面有些凝滞，对面的几号人，看来似乎有些举棋不定，柳颜的应对看起来很有范儿，他们不敢立刻便发飙，但被打一个电话的功夫就给吓走，那就太丢脸了。
于是场面安安静静的度过了十分钟。
十分钟后，店外的路上，一阵急刹车的声音响起，几个打扮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混子从摩托车上下来。晃晃悠悠的走到柳颜身边后，恭敬的说道：“柳姐，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过来给您捣乱的？不想活了是吧？！”
柳颜不冷不热的嗯了声，随后指了指对面站着的一家人，对面的一家人从几个混子走进店里，就开始战战兢兢了，毕竟看起来他们也不像什么有权有势的家庭。
混子领头的一个光头走到那家人面前，粗声粗气地说道：“怎么着，是你们过来找柳姐麻烦的？”
说完，他用不善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这一家人，似乎在想着从哪里下手会让他们叫得更惨些。
先前极度嚣张的小男生母亲，早就吓得缩回自家老公身后，她老公看起来也好不上太多，缩了缩身子，连忙出声说道：“没没没，不好意思，我就是来问下情况的，现在问完了我们准备回去了。”
光头混子拍了拍这个大汉的肩膀，阴阳怪气的说道：“只是来问下情况的需要来这么多人？你逗我呢？呵呵，现在准备回去了？我柳姐让你回去了吗？还没下命令让你走呢，你急什么？”
说着，光头混子回过头狗腿的问了柳颜一句：“柳姐，您让他们走么？”
看到柳颜点头后，光头混子回过头去，恢复了阴阳怪气说道：“看到了么，今天柳姐心情好，你们快滚吧。别站这碍眼。”
这家人立刻点头如捣蒜，飞快一个跟着一个涌出琴行。
等到这家人消失在远处，柳颜招呼前台小妹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一边叫着这几个混子上二楼。
在几个人动身上楼时，柳颜对着叶沐笑了笑，扯了扯叶沐的手，说道：“叶沐，你也上来吧。”
叶沐点了点头，也不害怕柳颜会害自己，利索的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进了教室，柳颜关上门，四个混子乖乖站着，看了眼叶沐，似乎有些疑惑。
柳颜眯眼笑了笑道：“不用管他，这是我一好学生，跟我熟着呢，不怕他知道。”
话音刚落，四个混子立刻便像是破了功，一直保持的凶狠模样消失无踪，一个个嘻嘻哈哈，像是喜剧演员一样。
柳颜一边掏出钱包，一边笑着对叶沐说道：“是不是吓坏了，这几个啊，其实是江安市师范学院的艺术系学生，学表演的，我这出了事的时候，都是叫他们来撑场面的，久而久之，名声传出去了，也就没什么人敢来惹事了。”
说完柳颜拿着抽出的四百块，递给领头的光头。
光头笑嘻嘻，满脸都是善意的道：“谢谢柳姐，我们哥们就不跟您客气了，下次有机会您还叫我们来，保证完成任务，还顺带让我们锤炼下演技。”
柳颜再笑着和他们说了几句，几个表演系的学生准备离开，开了门后，他们立刻变回了恶狠狠的混子模样，看得出来，就连前台小妹，也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叶沐看着笑嘻嘻的柳颜，忽然有些心疼，一个三十岁的女人，靠着智慧在这个纷乱的社会坚持着原则生存，很不容易。
她是令人敬佩的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