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媳妇呢？！”她顾不上腰酸腿疼，一脸惊恐奔进前厅找媳妇。
只见娘亲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瞅瞅你，宸景就不在这么一会，你官袍也穿反了，乌纱也带歪了！这样出去，是想被监察御史参一本啊？”
“我媳妇都丢了，还好好穿什么衣裳！”平时晨起，都有媳妇伺候她梳洗穿衣的，今儿一早起来媳妇不见了，连张便条都没给她留，她自己胡乱穿，能穿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不然给你找两个使唤丫鬟吧。”
“我要什么使唤丫鬟，我要找我媳妇！我就要我媳妇伺候我！我媳妇呢？”
“怕丢媳妇就好。就怕你没良心，你媳妇今日晨起有事，跟你爹一起顺轿进宫了。嘱咐我别叫醒你，让你多睡一会。”
嚯——松了口气，不是离家出走就好，不是策马离京就好。
“啧——都怪爹爹，非坚持住在离宫里这么远的地方，累着我媳妇这么早就得出门。”朱府离皇宫着实不近，还是当年爹爹在礼部当差时的旧宅子，陛下亲政后屡次下旨赐居，望他们住得近些，免了他们家三位大人赶早起入内城城门，可她老爹那么大一朵白莲花，廉洁小气得府里只有顺轿小厮，连个使唤丫鬟都不雇，每次都以内城寸土寸金为由拒绝搬宅。
“你不乐意，你搬出去住啊。干脆让宫里那位赐座后宫的什么殿给你住，最近！可以让你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娘亲白了她一眼，继续帮爹爹缝衣补袜。
“我不就心疼我媳妇随口说说嘛——”她咕哝着，她是个闲差，每日点卯应早便好，可她媳妇和老爹都是内阁里的人，陛下有事要议就得随传随到，有时天不亮就地从家里出发，有时大半夜了还没到家。
“娘，你晨起看见他，他没生气了吧？”
“生气？我看他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才像伺候小祖宗一样伺候你。大清早就出门给你买了豆浆油条放在锅里温着。”
嘿嘿嘿嘿，她就知道没有什么问题是睡一场狠觉解决不了的，就算陛下的坑挖得再深也没用。她媳妇对她爱的深沉着呢！
她笑眯眯地走进厨房揭开锅盖，笑容凝固——
“……到底是要生气还是要宠我，能不能选一个啊？”
用猫盆给她盛早饭是几个意思啊？！
皇宫，早朝前的御书房内，起得早的还有别人，住在近皇宫内城的监察御史龙昂大人。毕竟跟那沽名钓誉的老朱家截然不同，人家住在近天子脚下的华贵府邸，稍稍早起就能直接进宫，在上朝前陪圣上下盘棋，联络联络感情。
“听闻内阁决议清理京郊皇庄，李大人点名要拿圣上的汤泉宫先开刀？您同意了？”监察御史龙昂大人手捏一子在唇边开口问道。
“嗯——可不是么。说朕没皇后，要吞了朕汤泉宫周遭的地。”赵凰璞抚着爱妃幽幽地哼道，“也不想想朕的皇后是怎么没的。”
龙昂挑了挑眉，揽袖落下一子，“舍不得汤泉宫，那您赶紧娶个皇后不就得了。”
赵凰璞听罢一愣，捏在手里的棋子被他扔回棋盒里，“朕就知道，他变着法儿催朕立后啊。汤泉宫也是，他肯定早看那儿不顺眼了！”
“那能顺眼吗？您可差点在那儿召幸了人家的夫君呢。”
赵凰璞眯了眯眼，盯着瞎说大实话的龙昂，看他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样子极是不顺眼，“龙爱卿，知道朕为何独独最爱同你下棋嘛？”
“因为臣住得近啊。”这话往深里听，可不就是——因为您屡次赐宅，人家不领情啊，因为您想找人下棋谈心，也得人家肯赏脸啊，因为你变着法儿想稍稍挨近点的人，人家卯足了劲躲得远远的啊。
赵凰璞凉凉一笑，“因为咱俩境遇一样。求，而不得。”
“……”
一句损人不利己的话戳到龙昂的痛处，赵凰璞心情大好，抱起爱妃搅乱了眼前已无人用心的棋局。他倒不是食言而肥之人，也曾问过龙昂是否有心得美人而不顾其他，吴家有功重握军政大权，李丹芯身份已是尴尬，他若是要穷追猛打兑现当日送美人给龙昂的承诺，让吴家长子休妻另娶实属易事，然而这事有两大难，一则，他家小景子的脸色他不得不看，再则，龙昂的心意他不能不问。可小景不语，龙昂不提，他也渐渐明白了，近，而情怯，若是只靠强取就能夺之，那他也不用坐在这儿跟龙昂下棋了不是。
他不敢碰，看看也算聊以寄慰，而龙昂比他更怂，连把人放在眼前都不敢。
不想谈及心中所思，龙昂索性弃了子，收了玩性言归正传，“咱们李大人还是不肯修书给卫晨暮？”
赵凰璞轻笑，摇了摇头，
龙昂蹙眉，“连年塞外进贡，卫晨暮皆是借故不进京，他虽与臣等同出仕于东序府，但毕竟部族血统，出身特殊，如今手握塞外铁骑又屡次不朝，李大人还没觉得不妥吗？”监察御史，替皇帝盯住满朝文武的一举一动，大至忠心程度小到穿衣打扮，官员言行举止稍有不当迹象，监察御史皆能直接向皇帝参奏弹劾，卫晨暮拒绝进京的举动，早已触动了许多言官的敏感神经。
“无妨。朕已亲自修书完毕，快马加急送去塞外，朕现下得想想，让谁前去迎卫大人的献贡队。”
“圣上写了什么如此有把握卫晨暮会亲自前来？”
“龙爱卿有兴趣？”赵凰璞挑眉，“小景倒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瞅都没瞅那信函一眼。”
龙昂勾唇轻笑，是没兴趣还是如履薄冰，如此特意撇清与卫晨暮的关系，无非是向圣上表示，他如今只做事不问政，为了夫家太平，尽量减少圣上对他的猜忌，“看样子，圣上是不打算派小景前去迎卫大人了？”
“朕心中有更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人家愿不愿意走这一趟。”
“如今这天下还有人能让圣上考虑心甘情愿四个字？”
“嗯。那可不。”
龙昂哼笑，“翰林院学士朱八福大人？”
赵凰璞白了龙昂一眼，默认了。
朱八福接到通传时，一脸懵，陛下单独召见她？这又是挖的什么新坑？她媳妇的阴火还半消不消呢，还让不让她好好过日子了？
人往御书房一站，她尽量离得陛下老远，生怕沾染到一丁点龙气，可听到陛下的吩咐，她更懵了。
“卫大人要来京城？？”
陛下抿唇轻笑点头，瞧着她活像吞了活王八一样的表情后，面露……欣慰？她这个字眼应该没用错吧，她吃王八他欣慰？
“人已经在路上，不日便会到京，爱卿好像很震惊？卫卿离开京城甚久，朕召他回来看看走走有什么好奇怪的？”
“……”吞口水，这个节骨眼回来是不是有人给告密了啊？她不信任地看了一眼陛下，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背上歃血为盟的刀疤印。
“如果婚后敢让少公子受半分委屈，我必回来与你抢人，带少公子远走高飞与你永不相见！”
“若违背誓言，塞外铁骑必踏平了你！”
“陛陛陛下，小臣翰林院还有要务未完，况且小臣人微言轻，让小臣去迎卫大人是不是有失隆重啊？还请陛下另择他人去迎比较妥当。”
赵凰璞长指请敲玉案，想了想，笑道，“说得也是。卫卿可是朕的封疆大吏，让爱卿一个五品闲差去迎的确有失身份，内阁李宸景李大人权虽不重，位却很高，和卫卿又是莫逆之交，那朕安排小景前去迎卫卿好了。”
“陛下请等等……”
“怎么了？爱卿还有何好提议？”
“小臣觉得……李大人公务繁忙，还是小臣前去迎卫大人比较合适！小臣虽然品阶不高，但论起和卫大人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呵。岂止不错，你们可是在丞相府门前歃血为盟过的关系，过命的兄弟交情啊。”陛下的语气带着几分讽意，连嘴角都撇了起来，“这么说，爱卿又有时间了？”
“有有有！陛下吩咐岂能推拒！小臣义不容辞！”她躬身抱拳接下任务，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首先，绝不能让自家阴晴不定的媳妇先见到卫大人！其次，在卫大人进京以前，一定要把媳妇哄高兴了！好在卫大人目前还没进京，她尚有几日时间，只要她使出浑身解数，就算是李大人，她也定能让他化成一滩春水！然后，她与卫大人顺利会师，见面三分情嘛，再加上媳妇也不生气了，大家就可以皆大欢喜的共同抵御“外敌”——她偷偷抬首，瞥了一眼正揭盖喝茶的陛下，偏偏他也正眯着眼眸打量她，那眼光……好像也在打什么小算盘，而她肯定又是他棋盘上的某一子。
“陛下在想什么……鬼主意……”
她伸长了脖子问得直接，让赵凰璞险些一口茶没喷出来，清咳了两声，眼光轻瞥，滑过她微露肌肤的领口，撇唇问道，“喂，你是故意的嘛？”
“嗯？”陛下的答非所问让她懵了。
见她一脸状况外，他瞬间秒懂什么，冷冷一笑，“今日晨起没人伺候你穿衣裳是吧？”
“……陛下，小臣一家忠烈，在臣子家放置暗卫是不厚道的……”
“砰”茶盏砸桌的声音，配着赵凰璞气笑了的冷调，“朕还需要放什么暗卫？你这官袍衣领穿得乱七八糟！露出那些个红红紫紫气谁啊？”小景子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把痕迹落在那不高不低的地方，再借故不替她整理衣衫，行啊，这个小景子可是越来越知晓如何应付他了！
“朱大人仪容不整面见君上，罚俸一个月！”
让你上缴内人！让你喂朕吃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