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轻触房门的瞬间停住,赵凰璞眯起眼眸看向李宸景,那表情意味深长,“小景子哄睡的?”
李宸景不置可否地垂下眼帘看着怀里肆意撒野的爱妃,长睫遮住了眼瞳,看不真切表情,“算是吧。”
“朕怎么不知道朱小子还有要人哄着才能睡着的习惯?”
“本来没有,许是因为陛下才有的。毕竟陛下刚出了那么难的题给他。”小八在房间来回踱步,捶手顿足了一个晚上,直到方才才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朝臣罢朝,他虽是听小太监传语而知,但他早猜到父亲会这么做,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以为以父亲的脾气,必定先礼后兵,好言相劝陛下,陛下不允才会有下部行动。为何这次竟如此行事,连劝解陛下都无,直接就将棋下进了死局?先是暗杀令,再是逼宫术大有陛下不交出小八誓不罢休之意。先是作诗朋煽朝党,又让陛下踏足龙家露出君臣对峙之势,再到以丞相公子为质躲进陛下后宫,每一条都是对父亲不可忍受的挑衅。
赵凰璞冷冷一哼,侧身轻靠近李宸景的耳边细语道,“小景子在朕面前倒是懒得装失忆。既然这么心疼她,就教教她如何解决相父给朕出的难题啊。”
“……陛下说笑,臣没什么办法帮小八。”李宸景微微皱了眉,敷衍道。小八丝毫没有找他商量的意思,李宸景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因为小八已经完全相信他就是那个不问世事的少公子了。
“啊——朕忘了。你现在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公子嘛。不能足智多谋地帮朱小子出谋划策,那小子要不是猪油蒙了心,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蠢,你稍稍不对劲她肯定能看出你的破绽,万一被她发现你根本不是那个傻得只知道喜欢她的少公子,你猜她会怎么对你?”
“……”脸颊隐隐烧痛,那个甩在李大人脸上的巴掌从记忆里翻出来的抽痛霸占了李宸景的感官。
“是答不出来,还是想不到?无所谓,反正朕总会看到的。到那时一定很精彩。”赵凰璞的笑颜带着充满期待的幸灾乐祸,转身正要离开朱八福的房门前,却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刻意回首笑道,“只记得同小景子讨论朱小子,差点忘了告诉你——小景子知道朕现下要去见谁吗?”
“……”他若回答“只要不是小八,他从三宫临幸到六院都与他无关”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绮妃帮朕迎蓉蓉进宫了。朕现在要去见她。”
“……”
“没有话要对朕说?”
“陛下希望臣说什么?”
“比如蓉蓉是谁?我不认识她,我心里只有小八一个人。”
“……”
“果然冒牌货做不到洒脱地说这种话对吧?”
“我心里只有小八一个人。”
“……”无谓的话跳过,他直接甩出重点让赵凰璞愣了半晌才从喉头呓出一声轻笑,难怪那家伙会被小景子唬得团团转,连他一瞬间都分辨不出这句话到底是李大人还是少公子说的了,更别说还陷在少公子感情里的朱小子了,“小景子,你到底是动了真心想保护她,还是因为朕接了蓉蓉进宫故意在报复朕啊?”他勾唇一笑,举掌轻拍,爱妃收到指令,依依不舍地蹭了蹭李宸景却还是跳回赵凰璞怀里,“不过,这都无碍。朕的爱妃这般喜欢小景子,但最后还是会回心转意乖乖回到朕的身边来。因为朕才是最疼爱她的人嘛。”
要回了爱猫,他多看了一眼朱小子的房门,“帮我同她说,前朝的事情朕会想办法,让她在朕的后宫好好睡觉,不用多想。”
说罢,他领着他的大阵仗渐渐走远了,独留下李宸景独立在原地良久。
赵凰璞的大阵仗摆驾至柳蓉蓉的卧房时,绮妃随意找了借口乖巧地遣退了所有人,甚至连他的爱妃都有她养得小公猫前去伺候了,被安排好了一切,他只需要无聊地等着佳人为他展现一颦一笑就好。
柳蓉蓉一身白羽落纱装翩然走近他眼前,他停下挑弄灯芯的手,单手支着下巴,隔着烛光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他从不否认柳蓉蓉是个一顶一的美人,比他藏在后宫里真正想保护的人漂亮精致太多太多,娥眉媚瞳,绛唇初点,雪脂凝肤,玉骨妖娆,试问当年不是碍于她乃小景子所爱,他应该会大方地选她入宫伴驾吧。毕竟她父亲不是没有野心送她入宫,他只需顺水推舟,便唾手可得一位美人。眼前丽人依旧如当年送上他龙书案的选妃图一样,即便家道中落堕入风尘也丝毫不减美貌动人。可他藏在后宫的那位却早已没了当年选妃图上顶着熊猫眼趴桌狂睡的颓丧样子,穿着男装笔挺飒爽地站在他的面前,夺目得让他没办法从她身上挪开视线。即便美人当前,比起他心里的人也黯然失色。
柳蓉蓉低首看了一眼自己精致的装扮,赵凰璞的眼睛停留在她身上,心神却好像越过她去了别的地方。她抿了抿唇,索性僵立着,既不行礼,也不做声,直到赵凰璞自己回过神来,起身朝她走来。
赵凰璞的手扣上柳蓉蓉的后颈,将她轻轻一带压进怀里,胸腔浅浅地起伏,“终于如愿进宫了,蓉蓉却怎么一点也不高兴?甩着脸子给谁看?嗯?”末了,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不快。
柳蓉蓉仰起如脂如雪的脸,双瞳里尽是赵凰璞微愠的表情,她轻咬下唇,并不惧怕惹恼了他,依旧不语。
“当初如此卖力靠近朕,不就是为了今日?朕今日圆了蓉蓉所愿,却连佳人一笑都得不到?”他挑高她的下巴,让她精巧恰好的妆容暴露在自己眼前,“为了蓉蓉,朕可是连相父都大大得罪了呢。不会因为知道小景子也在后宫里,没安排你们见上一面,就跟朕闹脾气吧?”
“皇上是为了蓉蓉才得罪丞相大人的吗?”
她轻启朱唇吐出的话让他微微皱眉,“不然蓉蓉以为朕是为了谁才如此不顾朝局,违逆相父的?”
“蓉蓉当然以为皇上是为了我,可李丞相他不这么认为。”柳蓉蓉仰面直视进他的眼眸,“李丞相以为蓉蓉不过是皇上引人耳目的棋子。比起蓉蓉,皇上更在意的是那位‘只识圣主点朝班’的朱院生,罪臣朱骢大人的后人。”
“……是谁告诉你朱小子是朱骢大人的后人的?”他眼眸轻眯,长指在她的脸上缓缓游走,“相父吗?”难怪相父竟这么简单就放她进宫了,原来是托她进来带话给自己,他已经知晓了朱小子的来头和身份,逼他早日做决定吗……
“当年丞相硬逼陛下称先帝为亲父,不允陛下亲父牌位进太庙,更不允陛下与亲父父子相称,爹爹为帮陛下心愿,恭迎陛下亲父牌位进太庙,与丞相朝堂‘礼议’,被丞相以莠言乱政,结党隐私下令彻查,柳府上下被查抄得一干二净,爹爹被赐白绫自尽……”
他的长指挑逗地在她面颊上摩挲,这些想惹他愧疚,让他忆起他亏欠她柳家的话,她无数次地重复着……
“蓉蓉记得那位帮爹爹起草上书的执笔官员就叫朱骢。爹爹出事后,礼部上下二十几名官员一同被抄家,朱家也被抄家,朱骢大人流放外地,真是没想到蓉蓉和那位朱院生如此有缘,境遇完全相同呢。”
“……她跟你不一样。”她从没向他讨要任何东西,也不需要他的任何承诺,若问她为何追随了他,她可能也只会回答——“稀里糊涂上了陛下的贼船,伴君如伴虎,有点下不来”而已。
柳蓉蓉眉心一刺,抬起双手圈住赵凰璞的腰身,“朱院生和蓉蓉在皇上心里就这么不同吗?”
“……”他低首含笑,伸手抚了抚她光亮润泽丝绸般的长发,含糊而过,“臣子与女人当然不同。”
“臣子与女人当然不同,但若都是女人呢?”她圈住他腰身的手紧了紧,似乎想更加贴近他的胸口听进他的心里面。
“你是说,要朕也用小景子那样痴迷的眼光看朱小子吗?”
“宸景哥哥的痴迷是假的,看到的也是假的,但蓉蓉觉得的皇上看朱院生的眼光是真的。”
“蓉蓉这醋吃得好没道理。”他的笑已经挂着警告了,冰雪聪明的姑娘应该一看就懂,不要再越过他的雷池。
“可蓉蓉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