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衬衫新官上任,生怕辜负皇恩,便就宏启十六年的立春亲耕大典各项安全护行细节,向领大都督府事郑镇请教。
七皇子连成梓曾与郑化强共同出兵广西平叛,和郑镇交情深厚,两人正在卫国公府喝酒,看见连成杉进来,三人都是那贪好酒色的,一时兴起,便相约去到花魁坊,叫来五六个美人陪伴,边喝边叙。
要是平常倒还罢了,可连生刚刚才发布禁令:凡出入风化之地的朝廷命官,一律革职查办,永不续用。这事连生责成中书省右相汪仲山和御史台负责,没过多久,便有御史台的人向涂节禀报,涂节听说七皇子、十皇子和郑镇都在,不敢大意,忙赶去和汪仲山商议。
汪仲山道:“皇上已多次批评我凡事依照章泽权的意思办,可中书省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不依他的意思办也不行啊。现在可好,得罪人的事情又落在老夫头上,可如何是好?”
涂节道:“你我二人都是贾承平先生旧部,皇上这些年还算念旧,对你我不薄,只是四皇子年轻狂妄,几次巡视地方,都与州府官员过不去,查出来的事情倒让汪丞相背了黑锅,我看七皇子、十皇子和郑镇出入花魁楼的事,不如禀明太子,建议太子让连成棣出面处理,他们兄弟间谁吃罪谁,皇上都无话可说。再则,郑镇和章泽权走得很近,趁机敲打一下郑镇,对我们日后有好处。”
汪仲山听得有理,两人迅速赶到文华殿向太子禀报,太子依言,命连成棣前往花魁楼责拿连成梓、连成杉和郑镇。
连成棣心里嘀咕:这不摆明是得罪兄弟的事吗?郑镇是卫国公郑化强之子,大旸立国后,六公爵中真正领兵打仗的只有郑化强和鲍有幸,郑化强功高无二,父皇命郑镇为领大都督府事,已经觉得职份低了,现在难道会以花魁楼喝酒之过,就“永不续用”了?连成梓平定广西叛乱有功,自己三年前就因为举告他征集民间女子,遭父皇冷遇,眼下该如何是好?
回到府邸,道衍给连成棣出了一计:“追查百官风纪,是皇上明令汪仲山、御史台做的,汪仲山胆小怕事,偷偷禀报太子,已经是渎职卸责,现在太子交给你来处理,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差事。殿下,此事您切勿出面。臣有一策,命下人将此事偷偷禀报七皇子妃鲍文敏和十皇子妃卫秋灵,河东狮吼,皇上自然听闻动静,届时追问下来,只能怪汪仲山办事不力,您和太子都不用担责。”
“这么做,倒显得我背后摆了汪仲山一道。”
“不是我们摆汪仲山一道,明摆着是汪仲山对太子和殿下您有意见,故意借此事摆我们一道啊。”
连成棣听得有理,便命郑如诲赶去金陵城东七皇子、十皇子府上禀报。
卫秋灵早知道连成杉德性,府里漂亮些的丫头都被连成杉祸害过,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事关夫君未来前途,更不想去闹。
鲍文敏却是个急性子,鲍有幸在建国后,也是领兵在外的公爵之一,恩宠正隆,母亲白玉荷又因鲍有幸在外偷养小妾,早早去世。在鲍文敏的心里,实在难以接受夫君明目张胆去逛教坊。听了郑如诲禀报,鲍文敏气得红唇紧咬,穿上周可馨在她大婚时赐的凤袍、竹杖,领着十名府卫杀奔花魁楼。
连成梓见鲍文敏气势汹汹冲入花魁楼,吃了一惊,迅即训斥道:“花魁楼是你一个皇子妃该来的地方吗?回去!”
鲍文敏冷笑道:“我是不该来,你身为皇子,就该来?”
“我和十弟、申国公在谈国事。”
“可不是嘛,听着淫词艳曲,喝着琼浆玉液为皇上分忧?”
“放肆!来人,将夫人送回去。”
“谁敢!我这身凤袍和手里的竹杖,乃是皇后亲赐,见此如皇后亲临。今天我就借皇后凤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成体统的浪荡子。”鲍文敏举起竹杖,劈面就向连成梓砸去。
连成梓“哎呀”一声,侧身避开,竹杖“砰”地砸落桌面,将桌上的盘盏打得粉碎。一击不中,鲍文敏更是怒不可遏,挥舞竹杖接连向连成梓身上招呼。连成梓躲闪不及,头上、肩上被打中数记。
连成杉、郑镇一看情况不好,生怕事情闹大,惊动了皇上,忙冲过来将鲍文敏拦住。
鲍文敏气道:“走开,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连成杉、郑镇被骂得脸色尴尬,却无意放手,鲍文敏趁着挣扎纠斗的空,朝连成杉和郑镇也下了两记重手。郑镇怒道:“行了!你是想看我们全被皇上砍头才满意吗?”
这一声大喝,鲍文敏才清醒几分,指着连成梓道:“就你这样不成性的,皇上杀你倒省心。”
连成梓嘴上不服输:“你这恶妇,你等着,看我休了你!”
“休啊,有本事把花魁楼的姑娘娶回去啊。”鲍文敏说着话,已泪流满面。
这时楼下传来一声高喊:“皇上驾到!”迅即房中冲进来数百名亲卫军,进门后二话不说,将连成梓、连成杉和郑镇都捆了押下楼去。
鲍文敏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果真惊动了皇上,只怕连成梓以后再难得父皇欢心了。鲍文敏一阵委屈、一阵绝望,哭得更是大声。府中下人忙宽慰道:“夫人莫急,千万别触怒了圣颜,不然王爷就更难从轻发落了。”
鲍文敏忙抹了抹眼泪,一起下楼参见皇上。
连生指着连成梓、连成杉和郑镇,气得发抖:“真是朕的好儿子、肱骨之臣,当朕的旨意是放屁吗?来人,将他们拉下去就地正法!”
连成校一听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恳求道:“皇上息怒,七弟、十弟是一时糊涂,不如先将他们押回宫中,待详细查明后再发落不迟。”
“明摆着违反旨意,有什么可查的?让朕颜面扫地!”连生长叹一声。
连成棣和连成校一同跪在地上求情,这时说道:“花魁坊乃藏污纳垢之地,也是八方消息汇聚之地,十弟、七弟为父皇立春祭祀之礼出行安全考虑,前来查探消息,也是有可能的。”
连生冷冷看了连成棣一眼,心道:“说得倒冠冕堂皇,不过听来似有几分道理。十日前,朕自己也逛过一回花魁楼,现在转脸就以此杀两个亲生儿子,外加一个申国公,实在下不去手。”他便岔开话题道:“汪仲山呢?”
汪仲山想不到事情仍闹到皇上耳朵里,忙战战兢兢过来听旨:“臣在。”
“朕要你负责风纪整顿,你就这么整顿?”
汪仲山道:“御史台空印案仍在扩大调查,加上商郜新被贬谪,一时人手不足,皇上严禁百官进出风化场所的旨意虽下,臣等还未及召集京官各部商讨自查,请皇上恕罪!”
汪仲山一席话,等于又给连生一个台阶,连生脸色稍见缓和,说道:“百般推脱,才致使风纪不正。来人,将三人押回宫中,听候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