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生拉着陈素素,一道出了花魁坊,坐上马车回宫。到了东华门,连生命何济琛将陈素素带回何府,他自己则径直回宫而去。
去何府的路上,陈素素问道:“何大人,方才的男人就是当今皇上?”
“你以为呢?”
“是。”
“那你还问。”
“我想确认一下,皇上要你好好照顾我,将来若是受了委屈,我便可以找皇上投诉,是真的不是?”
何济琛吃了一惊,心道:教坊里出来的女子,果然是厉害角色。他打个哈哈道:“皇上也就那么一说,你要真想找皇上投诉,怎么找?不还得通过我去禀报是吧?所以呢,以后你得听我的吩咐,莫惹我生气,知道吗?”
“这样啊?”陈素素不无失望地嘟哝道。
何济琛脸上嘿嘿一笑,心道:小样,还想跟我玩花招!
到了何府,何济琛见管家何全出来开门,一把拉住他要他莫声张,自己领着陈素素往丫头奴仆住的别院走,让何全帮忙收拾了一间干净屋子要陈素素先安心住下。只是,何济琛忘记他爹何归心是大旸检校的鼻祖,不到半个时辰,何归心便怒气冲冲出现在他面前,大喝道:“她是谁?”
陈素素一看便知道他是何济琛父亲,倒身拜道:“回伯父,我是花魁坊的姑娘陈素素。”
“花魁坊的姑娘都敢往家带……看我不打死你!”何归心怒不可遏,抄起一根棍子就往何济琛身上招呼。何济琛满屋子乱窜,解释道:“爹,您误会了,是皇上往我们家送的……素素,你倒是解释解释啊。”
陈素素咯咯笑道:“伯父别生气,皇上听说您想要个女儿,便为我赎身送来何府,以后我就不走了。”
“什么?真是皇上的主意?”何归心不敢相信,连生跑去花魁坊赎姑娘做什么?
“嗯!”陈素素上去挽着何归心的胳膊道:“爹,您想吃点什么?女儿给您做去。”
何归心被陈素素的话噎得咳嗽两声,不好意思地笑笑,扔下棍子冲何济琛狠狠一瞪眼道:“要让我查出猫腻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气冲冲回房歇息。
陈素素帮着摸了摸何济琛胳膊上的伤,柔声说道:“以后你若敢不听我的,我便说是你在花魁坊混得久了,倾心于我,死缠着皇上让他帮忙为我赎的身,听见没?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你……”何济琛长叹一声,“算你狠。”
何济琛安排好陈素素歇息,便到父亲房里,将今晚皇上到秦淮河边花魁坊茶楼的事情一五一十汇报,何归心道:“这倒奇了,皇上突然造访曹国公府,随后又去了花魁坊,这是自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皇上何以不顾安危?”
“爹,您一说我倒想起来,皇上在花魁坊亮出随时如意后,花魁坊顿时人去楼空,随后王采臣进来禀报,说在花魁坊楼下发现数十名黑衣男子,皇上这才赶回宫里的。”
“你怎么不早说?王采臣和亲兵卫还在花魁坊吗?”
“随皇上一同回宫了。”
“这么说,陈素素是皇上特意安排在何府住下的?”
“那还有假,爹,孩儿不是那花天酒地的不肖子。”
何归心脸色凝重,说道:“两个月内,莫让陈姑娘出门,爹会在何府内外加派检校,花魁坊楼下那数十名黑衣男子,只怕已经在我们家周围藏匿起来了。”
“孩儿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何归心起身将房门关上,轻声道:“孩子,你也不小了,现在能得皇上器重,委以近身侍卫之职,你就是皇上身边的一把刀,必须时时为皇上的安危着想,知道吗?”
“孩儿知道啊,可与陈素素有什么关系?”
“嘿嘿,你不知道。拿今晚来说,多亏了王采臣心细,不然皇上就危险了。”
“不会吧?金陵城乃天子脚下,我们在花魁坊不过停留了两个时辰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爹和你直说吧,皇上突然夜访曹国公,原因有两点,第一,他有非常重要、机密、紧急的事情要找曹国公商量,才会选择晚上悄悄去造访;第二,皇上去过曹国公府后,不着急回宫,而是冒着风险去秦淮河边,是想故意泄露行藏,投石问路。这一次,皇上可能又碰上难题了,不过我看皇上步步从容,应该早有对策。我们须打起精神,好好配合皇上度过这一关。”
“爹,您越说孩儿越糊涂了。曹国公都告病在家,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办?而且,皇上为什么要不顾体面,突然要在花魁坊故意泄露行藏?”
“我现在还说不好,但有一点非常肯定,皇上将陈素素安置在我们家,而不是王长春家,目的是要将花魁坊楼下窥视皇上行踪的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我们何府。你爹是检校出身,皇上知道你爹爹有办法查个水落石出,你王叔叔肯定想不到这一层。”
“哦……”何济琛似懂非懂,但好像已经抓住一些要领,说道:“怪不得,出了曹国公王府,皇上就问金陵城哪里最热闹,要我们陪他去瞧瞧,到了秦淮河边,又特意找了间最大的教坊去喝茶,听爹爹一说,果然像是故意泄露身份的。只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须小心留意皇上身边的陌生人,随时随地跟在皇上身边,其他的事爹爹去查。”
何济琛见父亲神情凝重,也忍不住担心道:“真有那么严重吗?”
何归心淡淡一笑道:“你爹、王叔叔,都是认识皇上近三十年的人了,三十年中风风雨雨,我们知道皇上每一步都很不容易,朝中、军中,对皇上阳奉阴违的不少,心怀鬼胎的也不少。高常胜、钱三江一走,皇上身边最能倚重的也就是我们俩。你爹没别的本事,就心细一些,蒙皇上恩宠,这么多年仍当我像兄弟一般,就为这份情,哪怕皇上要你爹去死,你爹也无二话。孩子,爹跟着皇上这些年,其实也揣摩出一条规律,那就是:对富贵要知足。凡不知足的,都没有好下场,知足、不强求的,皇上反而时时挂念着,敢放心倚靠你。曹国公就是一个例子,他很聪明,不争、不抢,皇上一到关键的时候,总还是想着他的。老实人有福,知道吧?”
何济琛点点头:“孩儿知足着呢。不过孩儿还有一件事想请爹爹帮忙。”
“什么事?”
“陈素素说她有个姐姐,兵荒马乱中失散,皇上要孩儿帮忙打探……”
“这事就难了,如大海捞针一般,只能随缘吧。”
何济琛知道爹爹说的不假,也只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