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荣、涂节面面相觑,又看着章泽权想听他把话说完。
“你们想想,军粮贪污案如何横行,难道连大洪军中便是净土?可中山侯又是皇上至亲之人,其中怕有不可明言之处。要我看,从北定军中调去协助中山侯伐蜀的叶令将军,就值得细细研读一番的。钱三江盯着北定军,得了皇上嘉奖,我们另辟蹊径,从征南军入手,最起码可以赶上一程不是?”
陈荣、涂节豁然开朗,跪地谢道:“小的明白,以后有劳章大人多多提点。”
“事办成了,一切都好说!”
“谢章大人,那我们先告辞了。”
“不送。”
叶令仰仗林茂生生前的军功,加上兰玉目前在军中的地位,兰玉又算是太子妃娘舅,便是骄横惯了的,果然不出章泽权所料,连大洪大兵回朝之际,叶令悄悄私售了上万石的军粮。陈荣、涂节迅即扣留叶令将军帐前都尉亲信十人,拿得确凿证据,便命人想章泽权禀报,章泽权对来人微笑点头,当天夜里,陈荣、涂节便写好举告奏章,送到连生府上。
太子连成校詹士府上的六品府丞黄子澄刚巧在御书房执勤,听见皇上召见贾承平商议叶令将军处置之事,慌忙向太子禀报。
詹士府是京师官僚机构中,专门负责辅助太子的机构,设正三品詹士一人、正四品少詹士一人、正六品府丞一人,詹士府下设左右春坊、司经局、主簿厅等。连成校自宏启元年恩科取试后,便招徕齐泰、方孝孺、黄子澄等人入詹士府效命。
连成校心里着急,说道:“贾先生秉性刚直不阿,既然叶令将军贪渎是实,贾先生必定建议皇上处决,以儆效尤,可这不是跟兰玉将军为难吗?兰将军正在伐北,此后必与钱三江、御史台结下仇怨来。”
齐泰道:“为今之计,当令钱三江悬崖勒马。”
方孝孺道:“钱三江也是权欲熏心的,贾先生的话都未必听,谁能劝得动他?”
齐泰道:“我想起一个人来,这时当用得上。”
“谁?”连成校问道。
“此人名叫谢彦飞。”
“谢彦飞?”黄子澄、方孝孺面面相觑,“听名字有些熟悉。”
“不错,此人正是宏启元年,和我们一起被皇上宣去殿试的贡生,因身有残疾,皇上命钱三江严查。后来钱三江回禀皇上,说此人曾在浙西焦六发军中效命,攻打处州时受了伤,乃有功之人,皇上听说后,不但赦免了他的罪,还任命他在处州当了粮长。”
“这和叶令将军有什么关系?”连成校问。
“太子莫急,听小臣慢慢道来。我当时好奇,私下便找谢彦飞去交朋友,问起殿试的种种事情,结果,被我知道其中一个更大的秘密。”
“哦?”众人知道已说到关键,纷纷瞪大眼睛看着齐泰。
齐泰也不卖关子,说道:“此人根本就不是焦六发旧部,也没有在攻打处州时受伤。他真实的身份,是叛将谢再兴族亲的远房外甥,曾在谢再兴军中效命,后来在战斗中受伤后返乡,谢再兴叛逃时,他才没有跟随。”
“钱三江为什么要隐瞒真相?”黄子澄不解道。
“钱三江的妻子谢辰,乃叛将谢再兴次女,当年皇上为了对谢再兴小施惩戒,才将谢辰许给钱三江为妻,谢辰、谢彦飞本就是亲戚关系。”
“钱三江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连成校气的一拍几案。
方孝孺大笑道:“齐泰,你立大功了!马上起草奏折,弹劾钱三江渎职欺君。皇上一看到奏章,就请太子进谏,由刑部缉拿钱三江归案,争取在叶令元帅处斩之前,飞马驰报应昌的兰玉将军,请他向皇上求情,饶过叶令将军一条性命!”
连生在御书房正为最近的军粮贪污巨案费神,太监云奇又呈来几封奏折,连生看到詹士府弹劾钱三江的奏折时,气不打一处来,扔给贾承平道:“你瞧瞧,太子长大了,主意多了,朕这边刚想处置叶令,他便抓到钱三江的把柄。是,谢彦飞科场舞弊的案子,是朕交给钱三江办的,事后也没有深究细查,可这时候提谢彦飞是谢再兴远房外甥,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连生气得将手中的书,狠狠摔在书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震响。
“皇上息怒。”贾承平宽慰道:“太子能有此谋略,也不简单,毕竟军粮贪渎案已经牵连到两百多人,再查下去,就怕军中人人自危,恐于边境不稳,于朝局不利。”
“贾先生的意思,军粮贪渎案就到此为止了?”
“不是,皇上,贪渎案仍按现有线索继续查,但须查得和风细雨一些,随风潜入夜一些。”
连生哈哈一笑:“先生就是先生,这样的回话只有你能说出来。钱三江一旦缉拿归案,后期再想要雷霆震怒地查,也不可能了。这个钱三江,大事不含糊,敢打敢上,怎么科场舞弊的小案子,反跟朕装起糊涂来呢?”
“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能是经不住谢辰的枕边风,或者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纠缠。”
“女人啊,就怕她掺和政事,容易把小事掺和成大事,简单的事掺和成复杂的事。朕编定《女诫》,命宫中妃子、功臣们的诰命夫人读诵,就是想阻止这种情况发生。她们不理解朕的苦衷,迟早会害死她们的夫君、儿子。”
“皇上说得极是。”
钱三江刚回到府中,听说刑部要拿他问渎职欺君之罪,忙命府上家丁将府门堵上,自己躲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谢辰见状,吓得面如土灰,说道:“相公,是妾身害了您,当初实不该求您饶谢彦飞一死,您要是出事,妾身绝不独活,黄泉路上,我愿跟随照顾相公。”
钱三江长叹一口气道:“爱妻,你有所不知,我谎称谢彦飞是焦六发旧部,替他免罪,不仅仅是看在你和岳父谢再兴份上,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我实在无法跟你直言。此事败露,只怕我难逃一死啊!”
“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是渎职不慎吗?”
钱三江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掩面,丧气道:“果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相公您好好想想,谁能救您一命,就算倾家荡产、赴汤蹈火我都愿意。”
钱三江冷静下来,从卧室的一个铁箱子里拿出一块翡翠来,递给谢辰道:“你持此物,自后门出去,到坤宁宫求周皇后救我,周皇后智慧过人,必有活我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