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生大捷之时,传来北定军其他各路消息。
宋达进兵奉元,靖守将张良弼逃遁,因陕西遭遇旱灾,宋达已用缴获的军粮赈济陕西巩民,随后在西安州击败靖豫王,攻克平凉,进围庆阳,张良臣降而复叛。
鲍有幸进兵临洮,李齐退无可退,出城投降。
林茂生率数万轻骑相助京都,京都得守,欲取开平。但林茂生回信:唐震天此人在焦六发遇刺后便不知所踪,并不在林茂生军中。
连生本想赶去京都与林茂生会合,听说唐震天不在他军中,便临时决定接回罗翠花和乐斋,赶回金陵。当即批复宋达集中攻取庆阳,“张良臣反复小人,可杀之。”又命郑宇青率大军赶往开平,襄助林茂生。连生自己则由王长春领三千禁卫军,前往长白山乐斋、罗翠花住地。
乐斋、罗翠花得知连生要来,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自和州一别,匆匆十五载,罗翠花死里逃生,更是想念连生。当连生军队来到长白山下的一爿小村庄前时,乐斋和罗翠花已携手来迎。连生双目含泪,上前拉着两人的手,跪地要拜。
乐斋、罗翠花已经知道连生贵为皇帝,哪里敢受,慌忙掺着连生起来,将他让进屋里。王长春便率众军士围在屋外。
连生见乐斋和罗翠花头发皆已发白,心中酸楚,愧疚道:“连生不孝,十五年未能侍奉在旁,今天我是来接你们回金陵的。”
罗翠花中毒之后,得乐斋精心调理,已经基本康复,说话清晰,但语速较缓。罗翠花道:“孩子,让你担心了。这些年若不是你乐斋师叔,我只怕早就去见师尊了。想不到啊,十五年,师尊说过的话竟一一变为现实!当初他跟我说,谁能治好你的齁喘,你就将药王菩萨铜牌送给他。可那时你还是个孩子,我真有点儿不敢相信,你会是师尊所说的天命所系之人。”
连生坐在这简朴的民房里,喝着东北的麦茶,听着罗翠花的家常话,仿佛又回到十八年前,自己仍是定阳县慈济医馆那个忧郁孤独的小少年。
乐斋道:“你师尊神通如此,可叫我等惭愧了。”
连生问道:“三娘,您受伤之后,神通尽失,我还可以理解,可白玉荷、郭卉妍她们,怎么结婚后也神通尽失?”
罗翠花笑笑道:“女人是这样的,结婚后家事烦杂,烦恼重了,清净心不可得,神通境界便无法维持。别说女人,很多男人也是如此呢。我听你乐斋师叔说,最近打坐都不能契境了。所以定境的深浅,还真是要寻得阿兰那所才行。他要不是放心不下我,也想藏到深山野林里去呢。”
连生道:“不必。您看看马老,还不是乖乖从横涧山回了浦江。我早先听智圆师父说过,神通境界也是过程境,不必当真执着的,和脱离生死关系不大。你们俩,以后就好生在金陵住着,想连生了便进宫看我。”
罗翠花点点头,问道:“听说白玉荷身子不好?”
连生心情沉重,说道:“有几年了,生下鲍文敏之后,就一直生着病,枉我号称药王菩萨,一年中竟没帮她开几次方。”
罗翠花拍拍连生的手道:“我儿不必自责,你现在看着天下的病,担子太重了!”随后她仿佛想起一事,说道:“我在你婚宴上中毒,随后便和乐斋到了东北,大家说到治理天下的担子,我才想起师尊在世时说过,他说将来会有个叫‘六甲居士’的人,能辅佐药王菩萨平定天下,连生,你可找着此人?”
连生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点头道:“不错,我在攻取金华时认识的六甲居士,他叫贾承平。可惜,他已致仕返乡了。他怎么会和你师尊认识?”
“我也不清楚,师尊这个人,在圣女教内只有我、白玉荷、郭卉妍、上官宾虹等几个人知道,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说话也叫人参不透,当时也没多问。按理,我离开和州时该跟你交代一下,可惜中毒不能说话,便忘了此事。”
“无妨,娘,六甲居士贾承平已然与儿子君臣一场,他在军中多次献计,助儿子一路凯旋,才有大旸的今天。”
罗三娘欣慰不已,说道:“既如此,你可别亏待了人家。”
“娘提醒的对,我回金陵后就召他回来。”
乐斋道:“凡事随顺因缘,直心而行,都无妨的。连生,我可和你说好,我和你娘同意回金陵,但王宫是绝对不住的,我们年纪都大了,图个清静自在,宫里规矩大,不舒服。”
连生哈哈一笑,说道:“也好,不然众位大臣见了你们,叫‘太后、太皇’、不叫‘太后、太皇’都不好。我想过了,回金陵后,你们和郭卉妍一起住,反正连大洪经常出征在外,她巴不得有你们一起热闹些,再一个,郭卉妍和三娘多年师徒情谊,大家都不用拘礼。”
“好,娘听你的。”
一个月后,连生回到金陵,安置好罗翠花、乐斋之后,周可馨便催他举办婚仪,正式纳王羽婷为顺妃、李碧瑶为惠妃。
郑宇青与林茂生会师后,顺利攻克开平。连生听说林茂生全歼了开平的留守元军,缴获车万辆、马三万匹、牛五万头,忍不住摇头叹息。林茂生自投奔连生之后,有几次杀降行为,被连生严厉惩处,挨了大板子,才见收敛,可打起仗来,仍是以敌军人头论功,连生对此十分不喜,多次批评于他,可他总是呵呵傻笑,只要连生不降俸贬罪,便不见悔改。
靖顺帝逃奔应昌,应昌位于今天内蒙古的赤峰市,是靖国起兵的龙兴之地,欢睦一败涂地,像孔有亮退回武昌一样退回应昌,对连生而言,还真是一“顺”到底。
可随即传回的消息,让连生沉痛不已。林茂生自开平返回金陵受勋路上,行至柳河川,得暴病卒于军中,年仅四十岁。在连生看来,林茂生就是上天赐给他的一员虎将,连生自得和州之后,所有的武功,采石、太平、集庆、金华、龙湾、鄱阳湖、平江……都与林茂生有关。闻听丧号,连生大为震悼,赐葬林茂生于钟山之下,并亲自出奠。
林茂生前妻无子嗣,在军中收养了一子,名林冒。娶兰亭之后,先得一女,名林云轻,后得子名林升。林茂生下葬前,连生下旨封赏林冒、林升和兰亭,擢升兰亭之弟兰玉为将军,由郑宇青暂时统领林茂生开平兵马,兰玉归郑宇青节制。
八月,靖兵入攻大同,郑宇青败之。同时,宋达攻克庆阳,杀张良臣,平定陕西。
九月,连生召宋达大将军回京,命鲍有幸驻守庆阳,节制诸军。而鲍有幸却认为关陕已定,因忧心白玉荷病情,竟擅自率领全军返回。连生大怒,对鲍有幸一通大骂。念其功大,未予治罪,急令其迅速回庆阳。鲍有幸却期期艾艾,一个多月仍未出兵。连生为示惩戒,其所赏金币,未及宋达大将军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