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亮率领二十五万大军,空国而来,乘坐新造的上千艘巨型船舰,由水路出发,经长江北上,绕过郑化强、乔建松的池州重兵,直扑太平。
太平守将周定己得到消息,即刻派人奔赴金陵、池州求援,自己清点人马,加上炊事营、工事营,总共只有一万三千人。求援的信使还在路上,太平的战役便已经打响。
攻城战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傍晚,待激战稍歇,周定己清点人马,发现死伤超过两千。他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将几处崩裂的城墙缺口重新修筑好。为了防止孔有亮夜间偷袭,他又命令兵丁运来一捆捆松枝,麻杆,扎成火把,每隔十来步就点上一把,远远望去,宛如一条火龙在滚动。
孔有亮之前得到军报,知道太平兵寡,可一日攻城不下,城内守军各以死相拼,反倒心里无底,便先行鸣金,夜里又分三轮发动攻击,连续鏖战至清晨,双方伤亡都很惨重。但孔有亮水师是有增无减,而城中守军濒临粮尽弹绝。
两年前,孔有亮命张定边、康茂才打造了一支豪华水军,后来受靖兵打击,这支水军北上逃亡巢湖一带,被连生接收。但孔有亮已尝到水战优势的甜头,便命张定边重新定制船只,将原来的战船加高加大,变成巨型战舰。
四月天,龙舟水下个不停,孔有亮见太平城高难克,心生一计,趁着江中涨水之际,将巨型船舰并排停泊于太平城西南角,又在船头压石,使船尾高高翘起,竟与城墙持平,金国士兵便从船尾登墙,蜂拥杀上墙头。
周定己领军舍命相搏,奈何寡不敌众,全军将士阵亡,周定己也被张定边擒拿。
孔有亮见周定己英雄如此,心中有几分敬佩,说道:“周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看我军威势便知,拿下金陵不过十日之事,何不趁早归降,同享富贵?”
周定己哈哈大笑,痛骂道:“弑主的贼奴!要投降的人是你。今天你捆了我,吴王必为我报仇,斩汝等万段!”
孔有亮听得大怒,拔出腰刀道:“败军之将,还敢口出狂言,我送你上路!”
周定己趁金兵不备,突然挣开绳索,夺刀杀了五、六人,径直朝孔有亮扑来。
孔有亮见形势突变,吓得直往后退,身边金兵也反应过来,纷纷持枪往周定己身上刺。周定己见孔有亮已经退远,奋力将手中钢刀向孔有亮掷去。孔有亮见得白光一闪,抱头趴在地上,他身后一名士卒“噗哧”一声,中刀而亡。
孔有亮又惧又怒,见众士兵又将周定己制伏,便命人将其绑于大船桅杆上,号令兵士万箭齐射,周定己全身中箭,如同刺猬一般,至死仍怒目圆睁。
彭祥玉道:“元帅,太平空虚,此地离金陵只一日路程,连生死期近矣,不如借太平吉名,在此履践天命,一改正朔。”
孔有亮轻松夺了太平,心中洋洋自得,倒未想过在此登基称帝,便犹豫不决。张定边、张必先、孔有仁、孔有义等人自阴谋击杀金永寿之后,便不断催促孔有亮正式称帝,好名正言顺地讨伐连生,这时便齐齐跪在地上叩请道:“我等皆赞同彭太师所奏,望元帅尽早顺天命、合民意,正师名以讨逆贼。”
孔有亮一看群臣、将士们的架势,喜从中来,微笑道:“既然众位信得过我孔某,便于太平暂时安营筹备,三个时辰后,祭天正命!”
众人皆大欢喜,大喊道:“吾主万岁万万岁!”
连生接到太平求援,宋达、林茂生旗下十五万大军才刚刚回防金陵,一时间哪里来得及赶赴太平。随后便接到军报:“孔有亮已经攻克太平,周定己将军战亡,孔有亮正于太平安营,准备举行登基大典。”座中将士无不哗然,议论纷纷。
连生虽早料到周定己凶多吉少,可得知确信,仍是悔断肝肠,伤痛不已!太平如此重要,当初竟如此大意,只留了一万兵马守城,周可馨若得知周定己战亡消息,只怕又有数月寝食难安罢?念及周家的种种不幸,连生心里阴雾重重,酸涩不已。
王可义道:“孔有亮率二十五万大军,船舰高大,粮草充足,我军仓促应战,粮草不济,只怕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个月啊。”
康茂才道:“孔有亮野心膨胀,居然在这个时候停驻太平,举行什么登基大典。三个时辰,已够郑化强、乔建松大军赶到太平城下,我们不如率水军与其会合,一举收复太平。”
连生道:“不可。孔有亮在上游,船舰高大,数量数倍于我,水路强攻,一时难以收复。”
林茂生道:“主公何不亲率大军,由陆路进发,会合郑化强诸部攻取太平?”
连生沉吟道:“若孔有亮出偏师牵制,却派出主力大军由水路直击金陵,顺流半日即达金陵城下,我军如何快速回援?况且陆路长途出击,强弩势末,乃行兵之大忌。”
王可义道:“既然孔有亮水军太强,我们不如放弃临江的金陵,将王府迁至钟山之上?但熬过眼下一击,筹集粮草兵力,他日再重夺金陵。”
连生听将士们七嘴八舌,各有主意,却以悲观者居多,计不知安出。这时探子来报:“孔有亮在太平登基称帝,突遇大雨,各种仪式都不及举行,便在江边草草列班行礼。改国号为汉,年号大义。封张必先为丞相,彭祥玉为太师、张定边为太尉。典礼后大军开拔,已还军江洲。”
连生听得一愣,以为听错了,问道:“大军去了哪里?”
“江洲。”
座中众将士顿时发出哄堂大笑。
贾承平起身道:“主公,孔有亮其人,善行宵小诡术,却不知康庄大道,突然偷袭得了太平,已然沾沾自喜,匆忙举行登基大典,立国称帝,顺遂了个人意愿,又见主公已命宋达、林茂生的两支大军回防金陵,便不欲强图,赶紧掉头还军江洲。如此看来,我军正可借此时机,筹集粮草武器,以逸待劳,何患不克!”
在座众人听得如此诡异军报,都感到孔有亮毫无王者之风,必定难成气候,各自脸上均有喜色,一扫先前的颓丧和悲观。
王可义道:“再给我十日,莫说是一个月的粮草,就算三个月的都能办到。”
宋达道:“郑化强、乔建松大可弃了池州小城,回师北上。”
林茂生道:“不错,金华焦六发、蒙能大军也可进入江西,断其后路。”
贾承平道:“天道后举者胜。孔有亮急于称帝,只能是自树其敌,蔡诚、方国珍见势,当不愿与其结盟。主公宜开府库,固士心,倾至诚,伏兵伺机击敌,取威制胜,以成王业。有亮者,火也,水克之。今日登基大典,被大雨浇透,狼狈不堪,此天示不详也,如犯金陵,由水路来战,亦难逃大败之运。我猜想,可能是彭祥玉见天意难违,便劝其还军江洲,暂作休整。太平、金陵皆临江而建,不必迁居王城,承平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孔有亮自恃水路优势,终将败于水上,功亏一篑。”
贾承平号“六甲居士”,深谙易经占卦、奇门遁甲,这番话,更增添了众将士信心。
连生击节叫好道:“命郑化强、乔建松、许冒回师金陵,驻扎于卢龙山下。池州由卫良、贺敬之统三万人马驻守。焦六发、蒙能假意徘徊,待孔有亮兴兵,便绕道攻取广信,断其后路。孔有亮自恃水军强大,水能克火,我们便在这里……让他有来无回。”连生在沙盘上龙湾的位置,划了一个大圈。
贾承平道:“孔有亮兵力胜于我军,做事又向来孤注一掷,如能诱其兵分三路,在龙湾设伏,即可逐个击破。”
连生看了看康茂才,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