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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儿土鼓(1 / 1)

缙云、青田、丽水、松阳地域同属处州,与浦江南北相望。处州境内群山环抱,重峦叠嶂,山高林密,车毂难通。汉唐以来,陆续铺设驿道,却不含栝苍。栝苍古道只是一条崎岖的山间小径,却也起到了州、县之间联系的功能。

这一日,古道上驰来三匹快马,正是一路视察处州地形的连生、林茂生和郑如琪。

连生道:“前面有一处山峰,我们去上面眺望处州城。”

郑如琪道:“主公,此山名赤松山,当地人常在此山坡处牧羊,山间险要处,常有仙道中人隐居其中,修道参禅。”

连生听得越发得趣,几人上了一处山坡,果然见几片羊群,似镶在青天绿草间的白云。

连生下马,喝了一口水,向处州城眺望,见处州小若井田,便对林茂生道:“你看,你们攻打两个月不下的处州,不过是弹丸之地。古时孔夫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今天我们站在高处,想想破敌之道,是否有失算之处?”

林茂生还未回话,就见走来一位牧羊的老者,约莫五十来岁,穿一身青衣长袍,袖子却挽着,露出清瘦而细白的胳膊,腰间抱着一面小鼓,边走便敲,鼓声欢快。

那老者道:“诸位,上山累了,要不要买几碗新鲜挤的羊奶?”

连生看他更像个读书人,便道:“我看你是落魄秀才吧?世道艰辛,卖羊奶可能维持生计?”

老者哈哈一笑:“我是懂得待价而沽之人,所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怎么个待价而沽法儿?”

“好比你们吧,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上山渴了,既有鲜奶饮用,当然不会疼惜银子。”

连生笑道:“好,算你精明,给我们来三碗。”

老者笑嘻嘻端了三碗羊奶,见三人喝了,便道:“承惠,三十两银子。”

林茂生一听大怒道:“什么奶要三十两银子?山下三文钱就能喝一碗。”

“非也非也,这是山上,而且你们不问清价钱就先喝了,是你们不对。”

连生无奈地摇摇头:“给他给他。”

林茂生不服气道:“老爷,这般强买强卖的,定不是什么好人家,待我将他绑了送官,也算为民除害。”

连生无意多事,说道:“既是我们有错,就当交学费吧。”

林茂生兀自愤愤不平,可连生既然吩咐了,也只好从身上摸银子,一摸大呼不妙道:“老爷,我出门时就带了十两银子。”

连生道:“老人家,先欠着你二十两行吗?改日我们一定奉还。”

老者不依不饶道:“不问价就急于喝羊奶,失算一也;没带银子就出远门,失算二也;不知后事如何便嘈嘈要拿我送官,此失算三也。一件小事都办不妥当,我看你们还是早点回家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林茂生气不打一处来,“仓啷”一声拔出腰刀来,喝道:“大胆,你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吗?”

老者毫无惧意,冷眼看看连生道:“不学莽夫罢了。”

郑如琪突然咯咯笑道:“我看你细皮嫩肉,当是饱学之士,却如何在这里牧羊?”

老者道:“陶渊明南山下采菊,姜子牙渭水边垂钓,孔明卧龙岗春睡,我老人家此地牧羊,其中之乐,你小丫头哪里懂得。”

郑如琪道:“我家哥哥和青玄上人马恒煊、竹川上人兰亭、太史公廉佑德都是好友,欠你的二十两银子,你随时可以问他们三个去拿。”

老者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娃儿好大的口气,当老夫也是失算的笨蛋吗?其一,马恒煊、兰亭、廉佑德在金华大名鼎鼎,谁都能顺口叫出他们的名字,你不是诓我吧?其二,就算你果然认识他们,日后我空手无凭,如何要得银子来?其三,我今日放你们走,担着风险,二十两银子要涨利钱才公平。”

郑如琪道:“好,你既不信,我让哥哥以牧羊坡为题,当即赋诗一首,你以此为凭,便能拿到银子。”

老者看着连生,眼中似有怀疑:“他能赋诗?”

连生觉得有趣,不知道郑如琪想搞什么鬼,寻思不如按她的意思做,看看演的究竟是什么戏,便欣然应允,抬眼四望,沉吟片刻,得了一首《牧羊儿土鼓》诗【注】:

群羊朝牧遍山坡,松下常吟乐道歌。

土鼓抱时山鬼听,石泉濯处涧鸥和。

金华谁识仙机密,兰渚何知道术多。

岁久市中终得信,叱羊洞口白云过。

老者听得一愣,拱手道:“敢问后生大名?”

连生还礼:“在下连生。”

老者道:“好,老夫信你们一回,后日我去兰家取银子,可要的不是二十两,是二百两。”

郑如琪畅快笑道:“无妨,两万两都行。”

林茂生指着老者,对郑如琪道:“这不是明摆着讹人吗?”

郑如琪置若罔闻,对老者道:“一言为定,谁不去谁是孬种。”

老者拈须笑:“竹川上人会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老夫也好奇得紧呢。”

“后日再会,自见分晓。”郑如琪拉着连生、林茂生告辞。

下了山,连生问道:“如琪,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郑如琪却道:“这里离浦江马家有一日路程,我们先去马家吃饭喝酒再说。”

“也好,馨儿这时大概已经在马家等着了。”

三人快马加鞭,赶到马府已是黄昏时分,马恒煊、刘婆婆和周可馨出府来迎。

连生见马恒煊精神焕发,像换了一个人,忙施礼道:“马爷爷好精神,越发年轻了。”

刘婆婆笑道:“那是,不看看谁伺候着。”

马恒煊便讨好她笑道:“得妻如此,前些年确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快屋里说话吧。”刘忆君道。

连生进了门便问周可馨:“翠儿呢?”

周可馨掐了他一把,也不答话,将他推去大厅旁边的一间屋子,给他泡了一壶茶,让他歇息片刻,稍后用饭时叫他。郑如琪和林茂生给周可馨唤去后院帮忙去了。

连生在房内无聊,四周看了看,见窗下摆着一幅刺绣,像是为男人绣的汗巾,用大块的翠线晕染,层次分明地绣了各种果树,树下瓣瓣落英,点缀出一条幽径,通往院外。近景却是一扇圆窗,窗下一几,几上绣了一壶酒,两个杯子,均精致巧妙,银线生辉,仿佛杯子里还斟了半杯白酒。窗间以黑线绣了一首篆体小诗,不见题款:

落花香满径,一年春又深。

残酒薄薄酌,醉语梦中人。

连生瞧着刺绣的景色,与窗外有几分相似,只是马家院子种的是李树,刺绣上绣的是桃树,倒更像是和州馨儿住处的样子。连生心道:“馨儿早来一日,便绣了这么好的汗巾?晚上该向她讨了来才好。”

连生正细细欣赏汗巾上绣工的丝缕妙处,却感觉身后有人注视自己,回身看时,翠儿正倚在床栏前,嫩腮绯红,两眼含情望着自己,似有无量相思涌将出来。

连生放下茶杯几步跨上前去,牵过翠儿的双手。一年未见,虽偶尔念起,现在近在眼前了,又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呆呆凝视玉人,依旧温婉,似一湖碧波微微荡漾。翠儿轻轻侧身靠在连生怀里,过一会儿才两手搂着他,幽怨道:“只怕你早已忘了我罢?”

【注:《牧羊儿土鼓》是金华一带流传的朱元璋诗,非本作者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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