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伦道:“且慢!适才我奉钟志明之命,要将你弟弟蒋礼昆暗杀于璧瓦湖畔,眼下要向他复命,万一钟大人知道蒋礼昆未死,必定会杀我灭口。”
蒋礼芝又惊又怒:“你说什么?”
吴伦将钟志明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详细告知蒋礼芝,蒋礼芝怒道:“我只道此人阳奉阴违,想不到他居然如此歹毒。吴伦,你先在我府里候着,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连生,我们去找蔡诚。”连生让郑如琪、钱三江暂留在蒋府,自己和郑依玲扮成蒋礼芝护卫前往蔡诚府上。
蔡诚听说蒋礼芝深夜到访,十分欢喜,忙命厨房去准备些酒菜,自己疾步前去客厅。
“礼芝,你可是我府上今冬吹来的第一缕春风啊。”
蒋礼芝瞪他一眼,说道:“蔡大人,在彩乐坊门前,是不是你亲口答应放我弟弟一条生路?为何钟志明却派人暗杀我弟弟?”
“什么?钟志明狗胆包天啊!”蔡诚确实无意杀蒋礼昆,听得也十分意外。
“你若不信,可找钟志明对质。”
蔡诚忙叫来黄云涛,嘱咐道:“你派人去请钟志明,再加派人手在高邮四门巡查,以我对蒋礼昆的了解,他势必不愿潜行盱眙,今晚必回高邮无疑,一旦发现蒋礼昆,便好生保护,带到我府上来,我有话问他。”
黄云涛领命退下。蒋礼芝道:“蔡诚,我再问你,和州连生新婚当日,究竟是不是你下毒要杀周剑雄和连生?”
蔡诚道:“礼芝妹妹,你怎么将我想得那般不堪?我已对天发誓,你为何总信不过我?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我下毒,时至今日,我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可我听到信报,说周剑雄、罗教主所中的蛊毒,极有可能是你那位国师草符道人所制。”
“草符道人?我怎么不知道他会炮制毒药?”
“蔡诚啊蔡诚,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钟志明、草符道人,一个二个都敢蛮着你自作主张,你不登基称王还罢了,一旦真的称王,你觉得自己能坐得安稳吗?我跟你相识十多年,真心不相信你会做投毒的蠢事,更不敢相信你竟然会下令杀我唯一的亲人。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换作是你当作何感想?”
连生和郑依玲站在蒋礼芝身后,见她气急攻心,身子颤抖。这几件事,蔡诚听得也大感意外,安慰道:“礼芝妹妹,切莫动气,所有的错都怪我,没看清钟志明和草符道人的为人,但我向你保证,一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蔡诚喊来两名护卫,命他们去请草符道人。
这时有丫头、嬷嬷端上酒菜,蔡诚道:“妹妹,你从来也不往我府里来,我们先用些酒菜,等黄云涛和草符道人来了,事情就清楚了。”
蒋礼芝叹了一口气,看着连生和郑依玲,眼中满是愧疚。连生拉拉郑依玲,鞠躬道:“小姐,我们在门外候着,有事您叫我们。”
蔡诚见连生和郑依玲退下,掩了房门,给蒋礼芝斟满一杯酒,说道:“你这两位护卫,我倒瞧着陌生呢?”
“他们是我老家新来的。”
“听他们说话,没有兴化口音啊。”
“他们自幼读过一些书,是以官话说得比较标准。”
“那倒是难得,我们虽占了高邮、泰州和兴化,要论日后的事业,须多用读书人才行。我呀,就是书读得太少。”
蒋礼芝又想起一事来,说道:“自从罗教主出事之后,教众对大人心有怀疑,是以离心离德。钟志明也是圣女教的人,蒙你不弃,委以重任,可一旦查明他确实阳奉阴违,自把自为,他的人马交由谁统领?”
蔡诚道:“误会就是误会,总有查清楚的一天。要说圣女教,我也是护教之一。我若是信不过众位兄弟,还能怪他们不信任我么?你放心,钟志明的人马由谁统领,你说了算。”
“钟志明旗下的百夫长吴伦,久立战功,我看是个人才。”
“这个人我也知道,行,就交给他,升他为千总。”
“择吉的事情,你可有决定么?”
“怎么,你不是不希望我称王的么?”
“我反对有什么用?你手下几员大将着急把你拱上王位,有谁不是顾着自己的荣华富贵?”
“兄弟们跟着我出生入死,没有甜头谁愿意干?他们要讨封赏,也是可以理解的。”
“既然你这么想,那随你吧。但是,一旦在高邮称王,北面靖兵一来,直逼王城,你撤退,便失了人心,守城,万一不敌,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建国之前,何不命吴伦领兵攻下盱眙,作为北面屏障呢?”
蔡诚听后连拍大腿,笑道:“妹妹好计谋。你要是能做我的王后,我敢担保,大事必成!”
“你胡说什么!”
“妹妹,不是我说酒话,我蔡诚虽然娶了两位妾侍,可我的心你是知道的,正妻正室,一直空着。我们认识十多年,你就算是一块冰也该融化了吧?何况我们已身无退路,我身边那些人,你看得清楚,各有自己的盘算,果真有谋略远见的,除了你还有谁?你不帮我,高邮的事业不过是镜花水月,到头仍是一场春梦。”
连生和郑依玲站在门外,远远见钟志明大步走来,手中拿着一个包裹,便扬声喊道:“钟大人求见。”
屋里蒋礼芝一听钟志明来了,气便不打一处来。蔡诚举手示意她去屏风后躲一躲,待他问个明白再说。蒋礼芝虽不情愿,也只好起身去屏风背后。
钟志明推门进来,见桌上摆着一席酒菜,笑道:“大人,我这边刚有喜讯,您就准备酒菜给我吗?小人着实高兴。”
“什么喜事?”
钟志明嘿嘿笑道:“那个不知死活的蒋礼昆,不知道彩乐坊是老爷您的产业,每日在坊里吃喝玩乐,游手好闲,还以为自己是仗了姐姐蒋礼芝的势,没人敢惹他,丝毫不顾念老爷您对他的恩典。如今闹出人命来,害得老爷要将彩乐坊关张。这种人,平日里兄弟们就气不过,现在岂能饶他。大人,我已将他‘咔’……永绝后患。”
蔡诚听得嘴唇发抖,心道:果然是你指使人暗杀蒋礼昆,坏了我和蒋礼芝的好事。他强按住心头怒火,问道:“他人呢?”
“你看这是什么。”钟志明打开手里的包裹,赫然放着一颗蒋礼昆的人头。
“谁杀的?”
“小的本来命吴伦送他上路,谁成想这小子居然吃里扒外,私自放了他。也是蒋礼昆命该绝,他居然不逃跑,连夜折回高邮,正好给我撞见,一刀解决了。”
屏风里的蒋礼芝听得肝肠寸断,拔剑飞身向钟志明扑去,大喝道:“你去死吧。”
钟志明不知道屋里还藏着一个人,正在得意讨功的时候,哪里来得及防备,当胸便被刺了一剑,捂着胸口,脸色骇然望着蒋礼芝和蔡诚,痛苦地说道:“元帅,念我对您忠心耿耿,饶了我吧……”
蔡诚目露凶光,自腰间又刺了钟志明一剑:“忠心?我要你派兵护送蒋礼昆回兴化,你竟敢杀他,他可是蒋礼芝唯一的亲人……”
钟志明两腿抽搐一下,已然气绝。
蔡诚头脑中嗡嗡作响,仿佛王图霸业,鸳鸯双宿的所有美梦皆已破灭,他眼中满含着泪水,对蒋礼芝道:“是我对不起你……你也刺我一剑好了。”
蒋礼芝跪在地上,“哇——”地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