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误伤(1 / 1)

燕不离僵硬的转过身,见池月面无表情的站在书架的另一端,眼神明灭如烛火。一席深重的玄衣在清幽的珠光下曳影幢幢,不过丈许距离,却仿佛隔了千里之遥。

真是偷东西没看黄历,阵图没找着还被人抓了个现行,看来他燕大侠实在不适合吃贼饭。

他扯着嘴角干笑道:“额,那个......大婚在即,我来清点一下聘礼。”

对方闻言未动,淡漠的目光轻飘飘越过他的脸,无声的落在了墙角的青铜箱上。

“那夫人对这些聘礼还满意吗?”

燕不离鸡啄米一样的点着头。

“各门各派的功法秘籍满意吗?”

“满意。”

“琴谱棋典、茶经医方也满意?”

“满意。”

“万春|宫图也满意?”

“满......啥?!”一滴冷汗飞速的爬上了某人的脑门。

“莫愁,本宗虽然允许你进出密室,但那口箱子着实不是你该看的。”池月一步步走过来,眼中冷意渐深:“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燕不离艰难的咽了下口水:“看到了,各位宗主的惊艳大作。”

“无生无灭的原本你也看过了?”

尼玛,怎么感觉有点杀人灭口的节奏......

燕不离听他语气着实不善,连忙开启隐藏技能,暗自一咬舌尖,顿时疼得满眼含泪。他可怜巴巴的抬头道:“我只是想早点恢复功力,免得大敌当前无功傍身,拖累了宗主和同门。”

“恢复功力......然后呢?”对方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脸上仿佛罩了层浓重的寒霜,“再自杀一次来成全本宗吗?”

老子他妈有病啊自杀成全你?!

燕不离总算知道这货为何动怒了。原来他不是怀疑自己来窥探什么机密,而是担心江莫愁发现无生无灭的弊害,再度为情舍身!

对此,他只想说:哥们你真的多虑了......

然而作为一名卧底,他只能装作吃惊的样子:“我曾为宗主自杀过?”

“也是过去的事了。你从前太过狠绝执拗,本宗也未曾顾虑周全,所以才会演变成如今这个局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不会再做傻事了。”池月叹气道。

方才一时冲动,竟忘了这女人已经失忆。以她如今这般没心没肺的性情,就算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恐怕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那我究竟是不是你的魂器?”燕不离不理解的问着他,“宗主如果不夺舍的话,真的会......死吗?”

池月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是我的妻子,如本宗的性命一样重要。我就算死也不会夺舍你的,别多想了。”

燕不离如何能不多想?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占据了别人的魂器的......

天地良心,他可不懂什么移魂的邪术。

“炼成无生无灭的人都活不过二十年吗?那以前那些宗主也是夺舍过别人的?”

池月点点头,眉间微蹙:“莫愁,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之前一直哄骗于你。我从未想过给你解开封印的穴道,否则在无生无灭的摧噬下,你最多只能再撑十五年。在这之后,要么夺舍,要么死。”

唉,哥们你又多虑了,老子八成明天就得死。

燕不离满不在乎的打了个哈哈:“十五年也算挺久的,够本了,呵呵呵......”

他没笑完便被身前人一把抱住。

“可本宗希望你我能长长久久,十五年真的不够。”池月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仿佛对方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我总算找到了续命的方法,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终归要试试,哪怕能多陪你一日也好......莫愁,这世间从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不过都是凡夫的妄念罢了。无生无灭反噬严重,阴毒至烈入骨难除。以后不要练了,我不能看着你再步我的后尘。”

燕不离被他身上清苦的药香包裹着,胸腔深处一阵郁结的窒息。徒劳的张了张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能说什么呢?他处心积虑想要杀的人,却在千方百计的让他活下去......

池月松开一脸怔然的人,牵着对方微凉的手走过一排排书架:“这里的功法你可以随意挑选,有合适的就练练......”

眼瞅着那人的手伸向了《玉女|心经》,燕不离终于回过神来,“啪”的一声打掉他的爪子,鼻腔里哼出一声:“多谢宗主美意,我看我还是先废着吧。”

池月意有所指的一笑:“或者你我可以一同练练祖师爷的那本......”

“打住!”这男人果然正经超不过半刻,说不了两句人话就露出狼尾巴来了。

“对了,说起聘礼......为夫还没送你定情信物呢。”池月拉着他往后面的密室走去。燕不离眼前一亮,心花怒放,仿佛看到两座金光闪闪的宝山在向他招手。

没想到池月却在第二间兵器室停了下来。

他在寒气森森的刀剑中转了几圈,最终从一副紫檀架上拿起一柄白蟒皮鞘吞金口的匕首。

“夫人不是喜欢兵刃吗?这把银龙是南荒巫族的圣物,吹毛断发,精致小巧,轻便易携。”池月将一尺来长的匕首递给燕不离,“你如今没有武功,正好拿来防身。”

燕不离还是头次见人送凶器当定情物的。

他拔刃出鞘,见那一尺来长的匕身上雕着细腻的龙鳞纹案。锋利的白刃薄如秋霜,却光华夺目,寒气逼人,果然是世间少见的珍品。

“既是巫族圣物......为何会落在宗主手里?”

池月抚着下巴回忆道:“本宗年轻时曾去南荒游历半载,偶遇巫族的大祭司。他见我天资卓绝,骨骼清奇,实乃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特此结了个善缘,将圣物银龙赠我,还邀我做他们的族长......”

燕不离:“呵呵。”

池月尴尬的笑了笑:“好吧,是本宗从他们的神庙里偷的。”

“......宗主就不怕巫族人来鬼门追究?听闻他们的巫术和蛊虫很是厉害。”

“不怕,我留的是怪盗一支菊的名字。”

“......”此人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把德行落娘胎里了?

池月清咳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若是我当上宗主之后再去,肯定不会这么干了。”

“直接改明抢了是吧?”燕不离讥诮的一笑。江湖皆知,鬼门剿灭魔教的时候顺路把南荒的地皮都铲了一层,现在的南荒已经穷得连耗子都混不下去了......

“还是莫愁了解本宗。”某人厚颜无耻的笑道。

燕不离无奈的叹了口气:“的确是把好刀,多谢宗主了。只不过我身无长物,没什么能拿来回礼的。”

“你已经将这世间最好的礼送给我了。”池月倾身揽过他的腰,如同品尝美酒般细舔着那只樱唇,“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燕不离手里握着银龙,尖利的刀刃离池月的胸膛不过寸许,只要合着眼往前一送,一切便都可以结束了......

他垂着眼僵硬的站在原地,心脏跳如擂鼓。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掌心里也沁满了汗,仿佛那柄匕首重若千钧。

当决未决之际,脚下忽然蹭过什么东西。毛茸茸、暖乎乎的......

“——吱吱!”

“啊啊啊有老鼠!”

怀里人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一蹦三尺高,猛地挣开池月的怀抱。池月伸手去拽他,突觉手臂一凉,还未感到疼痛,一道殷红的血顺着指尖淌了下来。

燕不离低着头左蹦右跳了一阵,并没有找到那只“可怕”的毛绒生物。他悻悻的抬起头,却发现池月正捂着左臂,一脸无辜的望着自己。

再瞅了瞅自己手中带血的匕首,某人顷刻傻眼。

卧槽!误会啊老池!

“莫愁......”池月苦笑道,“你这是拿本宗开刃吗?”

“不、不好意思啊宗主,我没想扎那儿不不不我没想扎你......都怪那捣蛋的死耗子!”燕不离慌忙收起匕首,“你没事吧?”

池月忽然发觉自己最近受的伤比一辈子都多,而且每回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克星。他用右手压着伤口,郁闷的摇了摇头:“你帮我包扎一下吧。”

燕不离自知理亏的垂下脑袋,小媳妇一样乖乖挪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挽起池月的袖子。

银龙划开的那道伤口三寸多长,并不算很深,但由于割破了腕脉所以血流不止。

想起自己刚换的这件水青纱衣是细云棉纱纺的,燕不离顺手从袖子上撕下一截缠住对方的手臂。牢牢箍了几圈,又打了个蝴蝶结。用力按压了一阵,总算止住了血。

料理完宗主大人的外伤,他松了口气擦擦额上的汗,抬头便见池月正瞄着自己晃荡的半截袖子,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尼玛,老子居然断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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