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帏在黑暗之中突然掀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冷不丁扑了出来。
池月灵敏的把人接在怀里，却没料到对方“啪”的一声就把什么东西猛拍在自己脸上。
“何方妖孽？老子收了你！”
妖孽顿时懵了。
燕不离感觉那鬼已经被他一本《道德经》定在原地，松了口气收起书，挣脱出对方的怀抱，骂了一句：“妈的，还是只色鬼，竟然摸老子腰......”
“莫愁，是我。”色鬼捂着脸，语气闷闷的。
燕不离当即一愣，反应过来后干咳了两声：“额，原来是宗主啊。怎么大半夜的，迷路到我房里了？”
池月叹了口气：“怕你因为丫鬟的事生气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已经睡下了，所以......”
“所以就夜半入户，装鬼吓我？”燕不离没好气的接道。
“......”这么误会也好，他原本的打算可没这么单纯。
燕不离转过身，摸出一件雪缎织金的外衫披上，又取了火信子点燃墙角几盏烛灯。光辉交映之下，奈何院的小屋明亮了起来，池月的绝世俊颜也被烛光衬托得分外精彩。
燕不离呆呆盯着他脑门上的“道德”二字，又低头瞅了瞅手上墨迹油亮的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魔门老大一脸“道德”的望着他，纳闷道：“你笑什么？”
燕不离感觉浑身上下都在抽搐，五脏六腑笑得满腹打滚，只得勉强用面部肌肉扯平了嘴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没什么，只是属下认为宗主您需要道德教育。夜闯闺房这种事，着实有违君子之风。”
池月挑了挑长眉，将额上那个“德”字挤得一歪：“君子......不过都是些带着面具的小人罢了。莫愁喜欢君子吗？”
老子喜欢女子......燕不离心道。
“真没想到莫愁会看道经啊。”池月凑过来，看着某人手里的书说道。
“呵呵，晚上有点睡不着，看这个催眠......”估计江莫愁就是拿这书当安神香用的。
池月拿起来翻了两页，很快就打了个哈欠：“本宗平日不看道经，屋里倒是有几卷佛书。”
燕不离大感诧异：“宗主您还藏有佛经？”
“嗯......比起道经玄妙，佛经更为方正。”
“哦。”
“严整。”
“嗯。”
“深厚。”
“是。”
“垫桌角最好不过了。”
“......”
池月兴趣缺缺的将书放在花梨木书桌上，目光随意一扫，立即被躺在桌案正中的一卷素绢吸引了注意力。眉纹歙砚旁，青花笔架后，一张轻薄的白宣严实的遮盖在三尺宽的横幅上。
“咦，莫愁这是新画了什么大作？”
“这个......属下闲来无事......”燕不离一惊，赶忙上前去挡他伸过去的爪子，“涂鸦之作不堪入目，宗主不看也罢。”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池月已经手快的揭开了薄宣，一副浓淡相映的水墨丹青霎时映入眼帘。
远方淡墨晕开，一脉山川苍润连绵。近处细笔留白，碧水秋塘潋滟成波。锋毫点就三两芥舟，苔青化作半湾浅滩。
云染天淡，柳拂堤长。燕啄池绿，鱼戏荷香。白沙深处，蒹葭丛中，端端正正趴了一只乌壳王八。
望着宗主大人凝固的背影，燕不离悄无声息的往后退去......刚退到门口就听池月揽画而笑：“莫愁这是作了副自画像么......”
某人脚一滑绊倒在门槛上。
池月施施然走过去，将地上的美人提起来，拍拍干净拎回了屋。
“你呀，何必为了几个丫鬟置气？这才第一拨，本宗给你准备了好几批人手呢，不满意明日再选。”
这是打算组团轮番虐老子啊......燕不离干笑道：“算了，您那些神仙级的丫鬟属下消受不起。除了岳家小姐，别人我谁也不要。”
池月径自倒了杯茶，闲闲道：“也好，明天就给你送来。”
耶？这么好说话......燕不离坐在桌子对面，狐疑的瞅着他。这老王八不会又在给自己下套吧。
然后就听那人不紧不慢道：“反正已经给她吃化功散了。”
燕不离怒而拍桌：“池月你这......”
“若那丫头安分守己，一个月后本宗自会给她解药。”对方一脸淡然。
“......”靠，说话不大喘气会死啊！燕不离揉着手坐了下来。
看着烛光下表情扭曲的人，池月无声的笑了。
他发现江莫愁现在变得和后山那群野孔雀一样，得意的时候满世界开屏，一被捉弄就分分钟炸毛。
“那就多谢宗主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宗主劳累一天，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某孔雀气鼓鼓的瞪着他道。
池月就像头慵懒的黑豹，悠然的往靠竹榻上一靠：“本宗今晚就在这儿就寝了。”
燕不离心里日狗一万遍，僵硬着语气道：“属下这里只有一张床，恐怕多有不便。”
“哪里不方便？”对方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性别不方便......
实在无力和这老流氓纠缠，燕不离仰面叹道：“那宗主去睡床吧，属下睡榻上就好。”
腰上一紧，回过神时，人已经陷在了比夜色还深沉的怀抱中。
池月抱着不断挣扎的女人朝床走去：“本宗保证什么都不做，只是睡觉而已。”
“你骗鬼去吧！”燕不离身为浪子，不知道拿这种话糊弄过多少女人了，自然清楚眼前的色狼在绕什么花肠子。
“莫愁......”他把对方放到床上，表情肃穆的说道，“武林盟的人马正在汇合，正道很快就要攻打鬼门宗。碧落谷这段时间可能不太平，你最好寸步不离我身边。”
哈？正道终于要讨伐鬼门了？！燕不离心里顿时锣鼓翻天，鞭炮齐鸣......宗主大喜啊！
他哼了一声：“可他们就算行刺也是杀你啊，我离你近才倒霉吧？”搞不好哪天就被当挡箭牌用了，那本卧底岂不是死得很冤？
池月摇摇头：“刺杀本宗等于送死，他们应该不会再对我下手了。但你今日已经被那些逃走的刺客看到，鬼门首尊活着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江湖，正道极有可能对你下手。”
燕不离沉默了，他虽是奉命卧底，但真实身份只有盟主和几位长老知道。若真到了刀剑相见的时刻，难保那些不知情的正道中人不会误伤。
“不用怕，本宗会保护你。”池月安抚的拍拍对方的肩头，“鬼门也不是那么容易闯的。明日一早我会和门内元老商量御敌之事，无论正道来多少人，都得给我交代在这碧落谷里！”
燕不离闻言一惊，心思飞转：“属下明日能去参与议事吗？”
池月笑了笑：“门内之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以后安心休养方可。”
......这是包养的节奏啊。
作为一名职业觉悟极高的卧底，燕不离哪肯放过这等探听机密的好时机，义正言辞的道：“属下也是鬼门中人，大敌当前怎能安逸享乐？宗主让我去旁听吧。”
“罢了，难得你有这份衷心，凑凑热闹也无妨。”池月一边答应得痛快，一边厚着脸皮蹭到床上。
燕不离立刻翻身滚到角落里，和池大瘟神隔开了一段距离。这个贴身护卫的威胁性可一点儿不比刺客低。
池月见对方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模样，只好无奈一笑，规规矩矩的和衣躺在床的边缘，再无分毫逾矩之行。看了眼裹着层层被子的女人，他扬手一甩袖，屋角的几盏烛灯骤然熄灭。
沉寂的黑暗里，有一双深邃的潭眸闪着熠熠光辉：“莫愁，长夜漫漫，风寒天冷，你......”
“属下累了，有什么事日后咳，明日再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
“睡觉。”
“我是说......”
“闭嘴！”
对方终于安静了。
燕不离翻过身，背对他合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迷朦之中似乎听到有人幽幽叹息：“分条被子而已，至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