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江母自然也不例外。
可江昀地交待,却让他们沉淀可下来。
儿子最后的交待,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
像是自己做出的决定!
所以,江父江母也只能接受。
这个儿子,从小就有想法,从小就聪明睿智,他们很骄傲,可是也总是担心他的性子太过于孤傲。
可后来,这孩子慢慢长大,竟然也没有长歪。
虽然性子还是冷漠,可是却也越来越优秀了。
但是,现在还说什么优秀呢?
已经不会再醒来了。
说起来如此绝望的字眼,可江昀的交待里,反倒还带着一种熨帖的温柔。
而且,这不像是在交待后事儿,反而像是英勇无畏的前行,带着一种自我坚定的信仰。
所以,江父江母是最早脱离那种本该痛不欲生的情感中的。
而江晴,则是生生地把无奈,化为了不念不想。
秦时倾的表现,很出乎周围人的意料。
尤其是秦家父子的意料。
他们以为,据他们的观察得来的,在小妹心里,江昀的地位,和存在感,绝对不低。
可现在呢。
可结果呢。
小妹在醒来之后,没有看到江昀之后,从那时候到现在,似乎就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江昀。
更别提,她也没有主动想要去找江昀。
虽然秦家父子心里,对于小妹这么早就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孩子,还是在各自心里有些小小的意见的。
可这个时候,小妹明明没有再主动提起江昀,他们也挺开心的。
可现在,他们反而有些担心小妹了。
有些话,虽然不说,却已经在表现中,很是明显了。
但他们的这些担忧,他们也并没有在秦时倾面前提起。
秦时倾心里的其实不是担忧,是害怕。
现在的秦时倾,又恢复了最初的那种绝望和无奈。
而在这些情感里,江昀才是她最大的舒缓剂。
可现在,事实却在告诉她,有一种让她悲伤的可能。
她不敢想。
可还是那句话,有些事儿,不是她不想,就可以自己解决的。
而现在,江昀的消失和不再出现,让秦时倾害怕,可是,却又不得不面对。
秦时倾见到江昀的时候,满脸的不可置信。
床上那个人…就是她许久不曾见到的江昀吗?
那个人是江昀吗?
那个人就躺在那儿,动也不动,唯一有些起伏的,是那个人还会显现的呼吸。
可是,现在是艳阳高照的秋三月,户外的阳光,很是刺眼。
可这个人,却还是躺在那儿,这是不准备起床了吗?
可秦时倾知道,床上这个人,是不会醒的。
他哪里有过这样一副样子。
明明一副健康到不行的模样,可竟然还是躺在那里。
他为什么不起来呢?
为什么不起来呢?
如江父江母所料想的一样,在他们没有将秦时倾给拦住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秦时倾在看到江昀之后,会是这么一副模样。
秦时倾在看到江昀之后,面上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可心里的荒凉,却大于心死。
最害怕的,真的成真的了。
这种感觉,很是难以让人接受,尤其是秦时倾,她的心里,真的很难再一次忍受这样的痛苦。
可现在,面前躺着的这个人,明明最知道,她已经受不起任何的打击了。
却竟然还是以这种方式,又一次唤回了她的害怕和绝望。
可为什么要害怕和绝望呢?
他回去了,不是更好吗?
他毕竟是现实里还存在的人,可是…内心里,秦时倾是不想让他走的。
可江昀明明是从现实而来的!
现在的秦时倾,连踏过去的勇气都没有,刚推门而入,就已经看到了在床上躺着的江昀。
就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踏出一步。
脑子里瞬间纷繁的意识,让秦时倾举步维艰。
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呼吸都是屏着的。
江母江父是紧跟着秦时倾而来的。
只是,秦时倾推门而入就止步不前的身影,将他们挡在了门外。
所以,江母江父只能看到秦时倾背对着他们的身影,却看不到秦时倾一瞬间惨白如纸的脸色,自然也看不到秦时倾眼底的心如死灰。
只是,秦时倾停住的身影,让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秦时倾和江昀两个人,在他们眼里,那是顶顶般配的。
别说江父江母他们之前就已经很喜欢秦时倾这个小姑娘了,就是她没有跟江昀有什么关系,她在他们心中,也是很讨喜的。
到后来,江父江母后知后觉,自家那个冷冰冰的情感绝缘体一般的儿子,竟然在心里,对于这个性格讨喜的小姑娘,有着不一样的心意。
这让江父江母更是喜欢秦时倾了。
因为喜欢,所以,他们也不忍心看到秦时倾因为江昀而伤心。
哪怕,他们更伤心。
“小倾啊,别太伤心了。这…你的身体也是刚好,就别太伤神了。小昀他现在也可能只是…”
江母在江父的示意下,缓缓出声道。
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虽然在提起江昀时,还是不自主地带上了身为母亲的担忧。
但是,这种担忧和悲伤,已经是尽力克制的结果了。
而江母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时倾就转过了身。
缓缓地扭过头,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子,带着些行尸走肉一般的冷漠。
可是,在江母的话还没有落下完呢,秦时倾就已经转身关好了门,也下意识地收起了,她眼底的悲伤和心如死灰。
“嗯,我知道,江姨江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江父江母的回应,就已经迈着明显克制了自己比较踉跄的步伐。
“啊…”好…
而回应江母这后知后觉的反应,是秦时倾终于在下楼的时候,暴露了自己脚步的虚软,还有踉跄。
全都暴露了,甚至,秦时倾差一点都要踏空了。
要不是她那机械一般的动作,慢慢悠悠的,她可能真的会一头栽下去。
但并没有,而她行动上的不同,也让江父江母更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真正难受的人,真正理解的人,会知道,有些安慰的话,还不如不说!
有些安慰的事儿,那根本就不叫安慰!
现在的秦时倾,就是这样。
他们能给的安慰,可能还不是安慰。
秦时倾踉跄着下了楼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坐车回了秦家。
全程都是茫然无措一般的空洞。
要不是面上那副惯然的清冷还在,真的会让人觉得,今天的小姐,是经历什么大事儿一般。
可现在的秦时倾,内心真的是经历了很大的动荡!
一路都是茫然的秦时倾,回到家之后,竟然不自主地走到了她的…小书房里。
坐在那里,茫然无措,突然,周围一切都变得好陌生。
那种让她醒来,让她坚持在梦中醒来的坚持,竟然一时之间让她觉得…来的有些空洞。
让她觉得很陌生。
她是想回来的啊。
想回来的。
可现在,为什么她竟然有一种没有家的归属感。
是…
是因为这里没有了他吗?
秦时倾看到躺在床上的江昀之后,就知道…他醒来了。
是在现实中醒来了。
那个样子,和当时的她,多像。
可秦时倾不知道的是,江昀为什么要回去?
浑浑噩噩地坐在那里,眼睛不知道定格在了哪里,似乎没有焦距,也似乎没有什么眼神焦点。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被秦时倾恍然而过。
等秦父回来的时候,天也黑了下来。
秦时倾就窝在那个椅子上,窝在那里,小小的一团,也是小小的一只。
是秦父的敲门声,惊动了一直窝在那里的秦时倾。
恍然如梦…可这里,本来就是梦。
是因为江昀的醒来吗?
所以,秦时倾总是在心里,止不住地会想要提醒自己,这里就是一个梦,一个她在自欺欺人的梦!
“宝贝?在里面吗?该吃饭了,出来吃个饭吧!”秦父轻轻地开口,带着轻缓的敲门声。
秦时倾突然听到声响,眼里也终于走了焦距。
只是屋里盛满了黑夜,所以,这房间一片漆黑。
慢慢摸索着起身,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体,慢慢地走到了门口,先打开了房间的灯,然后秦时倾才拉开了门。
拉开门,映入秦父眼帘的是秦时倾一下午也依旧没有恢复多少血色的面孔。
现在,更甚至还带上了一种窒息又娇弱的惨白。
秦父一愣,心头一紧,却又不动声色地将这些情绪全都捂紧安放在心里。
“我们去吃饭吧。”秦父的语调,依旧温和。
可秦时倾再迟钝,也看到了老爸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那眼里掩藏不住的心疼还有…后怕。
她…这是让他们又担心了吗?
所以…就算是在梦里,她还是让他们担心的存在!
所以…她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自欺欺人。
她明知道这都是假的。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就是想这样自欺欺人呢!
为什么呢?
就这么的,在秦父的关怀之下,秦时倾竟然瞬间哭红了双眼。
先是呆滞的眼神慢慢被赋予上了情感,还是极其复杂的情感,再然后,就是明亮的眸子,突然就染上了一层水雾。
而秦父本来也太压抑的情绪,也被挑动了起来。
但秦父的情绪,是后怕,是害怕,是心疼。
而秦时倾眼眸里积攒着的雾气,很快就成了泪滴,不给秦父反应的时间,就从眼眶滑落而出。
先是一滴两滴,再然后,就是止不住地成了串!
秦时倾的委屈和绝望,本就一直积聚在心底。
从她清醒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是梦之后,那委屈就没有消散过。
而江昀不动声色,不辞而别的离开,更是一种打击。
可偏偏,秦时倾又不能说什么,更不能说什么。
毕竟…江昀还有他自己的大好人生,她已经把自己的人生过的一踏糊涂了,又怎么可以去连累别人呢。
秦时倾理智的知道,她和江昀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她的人生已经支离破碎。
可江昀的人生,却是大好一片。
这让她如何能够,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占用他的人生呢。
可…可在秦时倾心里,又还有其他的声音,在不断地提醒她,她的人生从来只有分别,还有无奈,还有无尽的黑,也就是那些压抑的绝望。
她知道,江昀有一千万个理由离开,也知道,她要是想让他好的话,也应该让他离开,甚至…
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是啊!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秦时倾,就着满眼的泪花,突然就想到了,他不是被她下意识地排除在了梦之外吗!
可为什么,他又出现在了她的梦里呢?!
但现在,原因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时倾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委屈,为什么会这么地害怕,为什么这么无助绝望…
因为她不得不承认,她不想江昀离开,她需要江昀。
就像她在现实中,死不承认她喜欢江昀一样,在梦里,其实她明明很需要江昀,可她不肯承认。
直到…现在,江昀已经离开了!
直到,有些事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不可挽留的地步。
所以,他为什么要出现,又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要来得让她心动,又走的无声无息。
而且,偏偏是在让她有了在梦里醒来的坚持之后,才走,才离开,才脱离她的梦境呢!
秦时倾委屈到,竟然在心底怨恨上了江昀的来去,可下一刻,又是钻心的痛,还有无尽的无奈。
当然了,那些怨恨,也都是不可能的。
她怎么舍得!
一点也不舍得。
江昀的存在,也是她生命里的光,唯一的光!
但这些,现在才明白,已经太晚了。
太晚了。
真正理解她的,真心待她的,已经离开了。
她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越是想下去,越是绝望的秦时倾,眼泪早就已经止不住了。
但这些无奈,她根本没有办法说出口。
本来秦时倾以为的,梦里会有的,会有温馨的,甜蜜的,通通都没有了。
而秦时倾本来就想要的,那些亲情,都还在。
可秦时倾也知道,有个更重要的,已经撇下她而去了。
而老爸和哥哥他们,也是她割舍不下的,可…可…她这就是在自欺欺人啊!
她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
她为什么就放不下呢!
可…可…这要她怎么放的下呢!
他们…是最爱她的人,是把世界上他们所有能想到的美好和快乐,都给予了她的人,是这个世界最好最好的爸爸和哥哥们,还是因为她的不成熟,因为一些错误,就为她甘愿奉上了生命的人们!
所以,这要她怎么放弃!
这该怎么放弃!
所以,哪怕现在的秦时倾明明清楚地知道,她现在这就是在自欺欺人,可她却还是牢牢地抓住了自欺欺人的尾巴,一点也不想放开。
但是,现在所有溃败的委屈,让秦时倾不自觉地哭了。
这是止不住地痛哭。
可能也是因为压抑地太深了,所以现在一旦爆发,反而带着很是让人没办法抵抗的委屈。
秦时倾本来是无声地啜泣,可在秦父关怀的眼神下,这些所有伪装,所有刻意掩藏,通通都不复存在,全都瞬间崩塌。
她明明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她明明也有很是温馨美满的家,可现在…
她竟然连哭,都带着试探和压抑,还有累!
秦父在这个时候,明明在心底里,知道自己应该安慰。
可不知道怎么的,秦父竟然愣在了那儿,只是凭着本能的反应,将面前突然就将自己哭成了一个泪人的秦时倾,坚定又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而这样温暖又踏实的怀抱,是秦时倾多久没有停留过的了!
而那无言的动作,更是让秦时倾找到了一个喧嚣口。
她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泪珠不停的向外涌出,渍痛了她的眼眶,也让秦父感受到了胸口的湿意。
但秦父一点也嫌弃,反而只有…
秦时倾的眼泪,对于秦父来说,是无法抵抗的毒药,明明知道这是一种噬心的疼,却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哄!
而且,秦父的潜意识里,在不断地提醒他,这不能去打扰,秦时倾的委屈,让抱着她的秦父,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秦时倾只是哭,哭了个昏天黑地,从小声的啜泣,到最后的嚎啕大哭。
像是个被人欺负的孩子一般,在父亲面前找安全感。
而现在的秦时倾就是这个样子。
就在秦时倾哭到不能自己的时候,躺在床上,自从江昀彻底从梦里,自我决定醒来之后,就恢复到了平静状态的,现实里的秦时倾,在这一刻…
竟然突然就抽搐了起来。
仪器也响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在江昀醒来彻底醒来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而现在,突然又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医生们却也只能束手无措。
当然,在束手无措地观察之前,他们也第一时间通知了江昀。
而江昀也很快就赶了过来。
但是,现在病床上秦时倾的状况,很不好。
起码从她痛苦不堪的表情,还有急剧变化的痛苦表情,他们肉眼可见就能看的出来,现在的秦时倾,很难受。
而且,是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应对的难受。
而江昀,从赶来之后,看到这样子的秦时倾,内心是震惊的,也是茫然,还有和秦时倾一样的无措。
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痛苦?
是梦里的她,伤心了吗?
是因为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的江昀,突然觉得,自己决定离开的这个举措,是不是不对!
可…如果他不离开,那她只能被迫醒来,只能面对着现实里无法躲避,没有办法面对的绝望。
“她这是怎么了?”江昀开口问道。
声音冷酷,面上的表情更是冷峻。
皱着眉头,眼眸却没有定格在现场的任何一个医生身上,这问题,像是在问他们,却又像是在问自己!
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江昀这个问题的医生们,自知自己根本答不出来,所以一个个全都噤了声。
自动把江昀这个问题,归为了是在自问自答。
而江昀没有得到答案,却也没有变换表情。
只是,眼底那本来没有焦距的茫然,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了痛苦。
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
为什么…明明应该幸福地在梦里醒来的她,竟然又如此的伤心。
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的江昀,现在面对的问题,和哭到不能自己的秦时倾一样,内心压抑又无奈。
而现在,病床上的秦时倾,并没有因为时间的延续,就变得平缓,反而越来越纠着。
也越来越让江昀的心,跟着揪着。
而现在,江昀又不能立即就进入梦里。
因为他是自主切断,所以,想要再一次进入,那是需要机会的。
本来,他之所以能够进入秦时倾的梦里,就是因为那把钥匙。
可现在,唯一进入梦境的介质,已经被他交给了秦时倾。
只为了让秦时倾自己能够醒来,然后将快要崩塌的梦境修复。
只为了,让秦时倾自己,做出自己最想要做出的选择。
是的,江昀对待秦时倾,哪怕是以牺牲自己的身体为代价,他也不想要违背秦时倾自己的意愿。
所以,他把本来就属于秦时倾自己的选择权,交由了秦时倾手中。
而代价就是,他的现实和梦境,会有后遗症。
他是她梦里不应该存在的存在。
而那把钥匙,是秦时倾当时疏忽的遗漏,让江昀在机缘巧合之下,寻找到了其中的秘密,这才知道,她竟然在绝望之下,进入了自己的梦境,甚至很是惬意地生活着…
也是沉睡着…
而且,在秦时倾的梦里,时间过去了很久,可现实中,其实才不过几个昼夜。
江昀在梦境与现实里穿梭的后果就是,他做梦的权利被剥夺了。
他只有了睡眠,却再也没有了梦境。
而,他似乎也不需要梦境了。
那场梦境,明明那么美好,他却要自我舍弃,甚至再也没办法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的笑颜。
所以,他要梦境还有什么用?
只能一遍遍地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