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与铁石去安平卫的事并没有告诉婆婆,依他们小夫妻之见,并不是什么都说出来才是孝敬,毕竟婆婆对公公十分挂心,听他们去了安平卫不进指挥佥事府总不会开心,而他们又着实不想去。
只说拜访军中同袍,婆婆并不疑心,她从不管这些,竟忘记了与儿子熟悉交好的同袍不在多伦就在虎台县里,并没有在安平卫的,只随口说了两句要少吃酒什么的。
两人恭敬地答应了,上了马一溜烟儿就到了安平卫,将马交给亲随,他们就有整整一天的空闲时光了!
安平卫比虎台县要大上不少,城墙也更加巍峨壮阔,城内的繁荣亦是强于虎台县许多。还是在城门口时,铁石就问宁婉要看戏还是买东西,宁婉当然要选看戏了!其实戏她没少看,也没有似有的人痴迷到唯戏是命的程度,但是她从没去过戏园子里看过戏!
大户人家的女眷看戏都是将戏班子请到自己家里,又或者请几个角唱堂会,极有钱的人家会自己养戏班,但听说花费特别的多,先要买资质好的小孩子从小时候请了师傅教,又要买戏衣、买乐器等种种。但不管看的是哪样,却没有进戏园子的道理。可宁婉听说戏园子里看戏其实更有趣儿,再加上她从没去过,就会更想往。
到了戏园子门前,宁婉就为难起来。原来安平卫有两大戏班子,每日都似打擂台一般地各排一场戏,委实很难取舍,左看右看了半晌,最后挑了吉庆班的《玉匣记》,又问铁石,“可好?”
卢铁石自然都觉得好,给了钱进了戏园子里挑了最前面的包厢坐下,原来此时戏还没开始,台上出来的都是翻筋斗、耍枪、插科打浑的种种玩意儿,这也是戏班子到大户人家不会演的,倒让宁婉看得十分有趣。且戏班子里又有卖各种吃食的,他们早家里虽然吃过了,但此时还是颇有兴致的又叫了许多。
宁婉兴头头地在戏园子里看了一回戏,出了戏园子两人又找了一家极气派的大酒楼,坐进了雅间她便告诉铁石,“卢铁垣刚刚也自戏园子里出来,身边还有一个女子,那女子头上戴着的蝴蝶金簪子与三夫人过年时戴的一模一样。”
“我早看到他了,恐怕一会儿还会过来,你不必管。”卢铁石一笑,“那个蝴蝶金簪子是什么样的?若是你喜欢,我人们一会儿也去买。”原来他虽然在戏园子里就看到了卢铁垣,也知道他尾随而来,当然也注意到他身边有个陌生女子,但却没有注意到什么蝴蝶金簪子。
“我才不要戴和她们一样的,我要选更好看的!”宁婉如今铺子作坊都赚钱,手里宽裕着呢,这一次本也打算要买些精巧好看的首饰。
酒菜方送上来,卢铁垣就到了,只是他一个人来的,一副我抓到了你们的得意神情,大刺刺地坐在了卢铁石的身边,“真没想到二哥这时候还有心思来安平卫看戏,看来还不知道总兵府里派人来查虎台县修城墙所拨银两的事了。弟弟正好前些时候进了军中,倒听得些确切消息,不如告诉二哥和二嫂知道。”
说到这里却又停住了话头,眼睛骨碌碌地在二哥和二嫂脸上看了一回,很显然然等着他们相求呢。
宁婉看他这蠢样,就不觉“噗”地笑了。
“二嫂,你在乡下长大,却不知道这里面的机关,要是不知道内情又不会运作,只怕二哥的官职能保。正好我认得一个哥们能说得上话,只要拿些银子打点打点……”
卢铁石已经不耐烦了,就一拍桌子,还不待说什么卢铁垣已经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到了门前才站住,“我真是为你们好才……”
“滚!”
卢铁垣果然滚了,可出了门又扒着门缝回头问:“你们真不用吗?我可是与总兵府里来的人吃过饭……”
卢铁石就又一招手,“你过来!”
卢铁垣果然乖乖地走过来了,但是走到了离桌子几尺的地方又停了下来,满心警惕,却又不甘心放弃,“二哥,我替你请了他们出来喝酒?”
卢铁石就用手在桌角上用力一掰,喀嚓一声,桌角竟被他掰得断了,然后就将桌角扔到卢铁垣的怀里,“回府里不许告诉任何人我来了安平卫!”
威胁的话并不必说,卢铁垣就一道烟跑没影了。宁婉就笑了起来,就问:“过年时我就瞧着他们俩对你十分不甘心的样子,你过去一定欺负过他们的吧!”
“我揍过他们,当然他们也找小厮们对付过我,但过后我还会更狠地揍他们,所以他们俩小时候都怕我。”
原来自己还以为铁石小时候在指挥佥事府里是受欺负的呢,不想他倒是个欺负人的!也是,他那个性子,谁又能欺负得了他?也就是自己吧!因此宁婉就哼了一声道:“看你无法无天的,如今正要我教训于你,赶紧给夫人布菜!”
卢铁石就笑了,婉儿是怕自己想起了更多的往事才与自己逗笑呢,赶紧凑上前去,“谨听夫人吩咐!”
吃了饭自然去买东西,宁婉给铁石买,给自己买,给婆婆买,给爹和娘买,给大姑、大姐、喜姐儿买,甚至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亲随都各有小东西相送。回去的时候,每匹马上都带了大包袱。
大略算了算帐,他们这一次来安平卫,一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
其实卢铁石不大明白,平时媳妇过日子很节俭的,不想现在花起银子就像流水一般。只说一样的面料,为什么要买几样花纹,哪里有全部一样的穿起为方便?可是媳妇说春天时就应该穿桃花的,冬天时应该穿梅花的,早起出门时要穿花骨朵的,中午见人时应该穿花瓣盛开的,相配的首饰自然也不同,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他怎么也记不住,索性只管付银子,帮着拿东西。
出了安平卫时还故意叹了一声,“我才知道,原来养个媳妇真不容易,幸亏我媳妇会做生意能挣钱,否则我就养不起了!”
把宁婉笑得,“你养不起我,我就养你好了!”
因总兵府和安平卫查修缮城墙的银子,虎台县里许千户也上蹿下跳地找铁石麻烦,就连巡视城墙的事也不必铁石做了,整日里围着新修的城墙鸡蛋里挑骨头,铁石竟因此闲了下来,陪着宁婉看铺子、管作坊,自然还有去安平卫看戏买东西,两人这一阵子过得竟比新婚时还快活。虽然也因此花了许多银子,但是钱本来挣来就是花的呀!
更何况秋季之时青木又带了几个小部落的首领将他们的皮毛都悄悄地送到了宁婉的铺子里,这样他们多得了钱,宁婉也多赚了不少,越发觉得多花些不算什么了!她每日里穿着上好的衣裳,戴着贵重的首饰走在虎强县里,就是告诉大家,有人说铁石贪了银子,可是我就是敢穿得好用得好,就是要证明我们家根本不怕别人说,因为我们本就有银子不必贪的!
就在这时,宁婉收到了封家的帖子,请她参加菊花宴。
菊花宴自然要选秋天菊花盛开的时候,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封家就是特别趁着周夫人小产的时候请客。
终于轮到了周夫人小产,羊二小姐将她绊了个跟头——当然这都是周氏说的,羊二小姐从来没承认,两下里的官司还在打着,就似羊二小姐失了孩子的事也没有结果一样。
不过宁婉这次信了周氏,就像她相信周氏给羊二小姐下过药一般。周夫人生母的出身就决定了她可能有坠胎的药,而羊大小姐武功相当不错,她的妹妹会上一招两式的也很正常,然后向害得她失了孩子的周夫人下个黑手不是很自然的?而且周夫人又太弱了,像个纸糊的美人一般,摔一下孩子就掉了不稀奇。
周氏不能出门,大家难得地热闹一回。赵家离开虎台县时,将原来的宅子分成三份,一份给了赵国葆,一份卖给封家,一份现在空着。封家所得的正是离县衙最近的那一处,也包括了戏台和大部分的园子,是赵家宅子中最精美的部分,如今封家买下了赵国葆分到的一份重新整饬一番,虽然比过去小了,但却焕然一新,请客时颇有颜面。
菊花、黄酒、螃蟹,都是此时应景儿的东西,大家好久没这样聚在一处了,竟连戏也不大看了,只顾着说话。宁婉钱夫人等几位县城里地位最高的夫人们站在花园里一盆黑菊前闲谈,“这只菊花簪子啊,还是前些天在安平卫无意间看到的,当时觉得到了这时节戴正好就买了,不想封少奶奶就给我这个机会了呢!”
正说笑着,两个小孩子叫着“娘,娘!”跑了过来,一直扑到封少奶奶身边的魏姨娘身上,笑着闹着,“娘,我们也要看菊花!”
宁婉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封少奶奶要与封家翻脸了!比她在梦中记得的要早好几年。其实刚刚看到封少奶奶身边带着魏姨娘她就隐隐猜到了,只是这么多人面前没法儿问——其实就是没有这么多人,也问不了,因为封少奶奶始终没有再把她当成知心的好友,什么心事也不向自己说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