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那老头叫刘半仙,在这片穷人扎堆的地方小有名气,有个婚葬开市动土都会去他那看个风水,问个卦合一下八字。
庄柔在华荣路一间茶馆边找到了刘半仙,他四十来岁,留着稀少的山羊胡子,坐在摊前正闭着眼睛摸着胡子,摇头晃脑的听着茶馆里面的人在说书。
她走过去在摊前的板凳上坐下,开口说道:“大师,我要测字。”
刘半仙赶快睁开眼睛,一看面前坐着的人,顿时就愣了。他有些惶恐的陪笑道:“小人见过大人,不知道大人要测什么字?”
“不是叫你瞎子半仙吗?怎么看你眼不瞎啊。”庄柔瞧着旁边立着的布幡,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瞎子半仙四个字。
刘半仙起身拱拱手解释道:“大人,我师父是个瞎子,传下来的名号就是瞎子半仙,我这也不好改啊。”
庄柔也没为难他,拿起旁边的笔沾了墨,在纸上就写了起来,“坐吧,听说你测字算命很准,那就帮我测个字,瞧瞧我这年还过不过得去。”
面对这洪州大名鼎鼎的庄典史,刘半仙很是忐忑不安,不知道她到底来这里干什么,总不会真的来测字吧?
“好了,请大师测一下,我这个年关要如何过。”这时,庄柔已经写好了字,笑眯眯的推到了他的面前。
刘半仙赶快坐下,就见那黄的粗纸上,大大的写着个死字。他心头一惊,赶快回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干过的坏事,突然就想了起来,半个月前自己做的那件事。
这时,庄柔轻敲了敲桌子,微微一笑道:“大师算出什么来了,只管直言。我听说先生神机妙算,上能通鬼引神,下可分辨福祸,人的生死都在大师的掌控之中,先生瞧一瞧本官何时死?”
“不!”刘半仙吓得就要跪下,果然是为了李家那事而来,早知道就不贪图那点银子了。
庄柔眉毛一挑说道:“不许跪,坐下。”
刘半仙都跪一半了,只得忐忑的又坐了回来,他苦着脸说道:“大人,小人只是小本生意,糊个口。大人福气太旺,这字小人实在是测不出来。”
“哦,你可是能算出李九是被谁杀的神算,怎么连个死字也测不出来。那不用算我,你仔细瞧瞧这个死字,算算看你什么时候死?”庄柔淡然的点了点这个字。
什么时候死……
刘半仙哭丧着脸,盯着那个死字,吓得全身抖。这洪州满城谁人不知,此女人杀人如草芥,一言不合就动手。
只是受伤那叫走了好运,不小心安个罪名就能活活当街打死,人家还半点也不怕民愤,想杀谁就杀谁。
庄柔等得不耐烦了,拉长语调说道:“说,你是怎么杀死李九和朱一,抛尸河中的?”
刘半仙一听,顿时就哭了起来,老泪纵横的看起来受了不少的委屈,“大人,李家那案子我是瞎说,只是为了赚点酒钱,人真不是我杀的。不对,李九死没死我根本不知道,朱一那混子我根本没见着。”
“为了混个酒钱,你就可以随便冤枉人,开口闭口的把经过说得这么详细,你让我不相信你都难啊。”庄柔盯着他,觉得他害怕应该不是假的,那全身自然颤抖的样子是装不出来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打算放过刘半仙,吴氏可是差点因为他被打死了。
刘半仙狼狈的擦着眼泪,也不顾此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俩,把那天为什么会去李家外,专门去算这个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李家闹着要打死吴氏前,他们只是在四处寻找李九,并没有怀疑是吴氏杀的人。就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哪里有胆子和能力杀死身强力壮的李九。
但一直寻不到李九,李家都要决定报官时,有人找到了刘半仙。
据他所说,那人付
了五十两银子,让他想办法去李家算一次。就说他的儿子已经死了,是被媳妇所杀,只要提这么一句就可以赚到银子。
当时刘半仙还是有些怕,毕竟这胡说八道说的可是别人杀人,真要被抓去砍了头,也算是他杀的人了。
再说要是被官府中的人查出来,是他胡说八道害死了人,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但那人却劝他,算命讲的就是天机,只能听信一半,全信的人是自己蠢。就算是官府来了,也不能怪到他的头上。
而那人没有半点特别的地方,是那种混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人,刘半仙这才几天就连对方的脸都想不起来了。
“不高也不矮,长的非常寻常,身上没什么特别之处,就连穿的也很普通。是那种拿得出五十两,却又不是富户的那种人。”刘半仙想了半天,实在是说不出那人如何辨认,除非人能站到他的面前。
庄柔却在寻思着一个事,刘半仙犯的事足够去吃牢饭了,他敢拿银子去造谣害人,打二十棒子都嫌少。
但现在不易把他抓回去,衙门里太穷了,就算是多个人喝口米汤也是浪费。
刘半仙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再没有隐瞒。但庄柔盯着他的目光,就像看一件在待沽价的物件,瞧得他有些心虚害怕。
想到手头上的银子,还有那些跟着父母流浪的孩童,庄柔开了口,“说吧,你要付多少银子买命?”
“啊!”刘半仙看着她,有些不肯定的问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要罚银?”
“废话,你的罪都够流放了,自己选吧。交银子买命还是直接抄家流放?”庄柔一拍桌子骂道。
刘半仙无语的看着她,这样的选择让人怎么选,摆明了就是要选交银子买命。
后面那个流放还得抄家,连床板都不会留下一块,现在大冬天的,没到流放地就死路上了吧。
他苦着脸拱手求道:“大人,能不能少罚点,那五十两我已经用了一些,凑够了就交出来好不好?你看我这生意,也就是靠嘴皮子说点好话来混饭吃,本来就是喝西北风了。”
庄柔点点头,眯起眼睛咧嘴笑道:“行,那你就去死好了。”
“……”刘半仙看着她那白森森的牙齿,笑容是那么的骇人,他缩了缩脖子没敢再求,“二百…不,三百两银子。”
“行,去你家看看,有什么可当的。”庄柔站了起来,淡定的让他带路,要去他家瞧瞧。
刘半仙哭道:“大人,讲个王法啊。”
庄柔抱着手笑道:“王法?我们安王爷就是王法。这银子也是用来救灾,都是安王吩咐下来的。不然凭着我往常的行事,你觉得我会让你交银子买命?”
她呵呵的笑了笑,“相比银子,我更喜欢要你们的命。你可得好好谢谢安王,不然今天的死字,就得贴你的脑门上了。”
“小人认罚!认罚,谢安王爷大恩!”刘半仙深深的相信,庄典史说得出绝对也是这样想的,这洪州多少平民被她打杀过。
还好有安王出了罚银的规矩,不然自己可能就要死在街头了。
刘半仙为捡回条命喜极而泣时,就被庄柔拿铁棍戳了戳,催促道:“走啊,去瞧瞧你家有什么值钱的。”
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刘半仙此时没有半点喜色,只有满脸的丧气,在心中暗暗的咒骂着,收起摊子带着庄柔去了自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