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柔带着牛大勇出了门,看着根本就不熟的街道,抓抓头问道:“大勇哥,你们都来不少时间,应该对洪州比较熟了吧?”
“那是当然,庄姐儿想去哪里逛?我去过的地方可多了。”这可不是吹的,牛大勇怎么说也是京城隔壁县城的应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哪可能到了这洪州就不敢乱窜了。
他便吧唧吧唧的讲起来,“福起街的关来巷里有家卖的酥油饼是洪州最好吃的,东临街李记酱肉味足肉嫩,如果是点心的话三甜刘记的猫屎糖最有味,还有……”
庄柔愣愣的看着他说得口沫横飞,如数家珍般把洪州城犄角旮旯的平民美食都数了一遍,要不是没银子,他得把全城都吃过来。
一直到牛大勇的肚子又饿得咕噜大声响了起来,他才摸着肚子停了下来,吸了吸被自己勾出来的口水,“庄姐儿,你想吃什么?”
从跟着小郡王后,牛大勇的日子可算是过得滋润,再也不是之前那种整天吃糠喝凉水的穷鬼。不说大鱼大肉,但是吃个大肘子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
这时请一次客,也还能接受得了。
庄柔瞧着他又胖了一圈的肚子,皱皱眉头说:“大勇,你不存点钱娶媳妇吗?”
“想娶呀,可是女厨子不多,还是先吃东西媳妇以后再说吧。”牛大勇想了想,觉得还是吃比媳妇重要,谁知道她的厨艺怎么样,也许根本不会做饭。
“就知道吃,这里应该有赌坊这些地方吧,我们去瞧瞧。”庄柔笑道。
牛大勇想起当时在豆湖县时,庄柔就是抢了赌坊的银子,现在不会也有这个打算吧?
“庄姐儿,这里的赌坊都是老实上税,好像不能像以前那样明抢吧?”牛大勇说道。
庄柔笑了笑,“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只是瞧瞧而已,我不会给大人惹麻烦的。”
牛大勇想想也是,庄姐儿好像没惹过什么事,都是在做份内的事情。再说那边有个摊卖的香葱饼子味道不错,过去看看也好。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庄柔跟着他绕了好几条街。这洪州的繁华不比京城周边的几个县,虽然人口众多,街上人来人往的看着很热闹。但从店铺中的货物和行人的衣装来看,此地的人并不算富裕。
这还没走到赌坊门口,就听到远处传来哭喊声,庄柔看了眼牛大勇便快步赶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一家赌坊门口,有个中年男子正被两人抓着啪啪的抽耳光,骂声和求绕声不绝于耳。
“不还钱还敢继续赌,说好拿你女儿来顶债,你把人藏哪里去了!”
“胡爷绕命啊!哎呀!别打了,我女儿之前就许了人家,彩礼都让我花光了,人只能让对方给接走,不然我也赔不出彩礼来呀!”那男子肿着脸哭求道。
被称为胡爷的壮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踢了他几脚,“你赔不出彩礼,难道就赔得出我们来吗?看来是对你太客气了,所以你有点胆子大啊!”
男子见对方又要动手,抱着头便喊道:“胡爷绕命,我家还有娘子,用她顶债肯定没问题!”
“少女换妇人,你这生意真是会做,把你儿子也拿来顶债!”胡爷狠狠得骂道。
男子顿时抱着他的大腿就哭喊着不行,嘴里一直喊着这是他家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卖来顶债。
这时,那胡爷突然开了口,“刘冬,把你儿子和妻子带来,之前的债就一笔勾消,再给你二两银子。”
“胡爷,你老没骗我吧!”刘冬顿时来了精神,一吸鼻涕就欣喜得问道。
“哼,信不信由你。反正今天还不出银子,你就别想安然离开这里。”胡爷冷哼了一声,向旁边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两人用力抓住刘冬的肩膀,要把他给拉走。
刘冬却用力甩开他俩
的手,猛的抱住了胡爷的腿,“胡爷,我当然信!一会您老派人跟着我回去,儿子和娘子都交给胡爷了。像胡爷这么豪爽的人,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说不止债两清,还有银子做赌本,他立马就决定把妻儿都卖了。有了这二两银子做本钱,只要手气好别说妻儿,大屋田地和丫环都可以弄到手了。
胡爷冷笑着说:“我说话算数,现在就去你家带人,人一到银子和欠条就都能给你。”
刘冬却舔着脸陪笑道:“胡爷,你看不如先让我再玩两把,反正时辰还早嘛。”
“你有钱?”胡爷愣了一下,刚才明明已经搜过,连一个铜板都没了,还拿什么来翻本?
“胡爷,你不是说给我二两银子的嘛……”刘冬搓着手嘿嘿笑道。
愣愣的看着这家伙,胡爷被气得不轻,点点头连叫了几个好,“你有种,二两银子现在就给你,赢了你把欠我的钱还了,你的妻儿就不用过来。如果你再输,不止你妻儿,就连你家的老屋都归我了!”
刘冬一听心中顿喜,小鸡吃米般不停的点着头,“那敢情好,多谢胡爷,胡爷就是心善啊。”
“废话少说,跟我进来!”这种马屁听得胡爷一点也不舒服,骂了句便转身往赌坊中走。而那刘冬则兴高采烈的跟了上去,早把妻儿和老屋给扔在了脑后。
庄柔就站在街对面看着,并没有上前去插手此事。赌坊都是官府同意的正经行当,至于欠赌债不还卖妻儿这种事,只要不出人命,那也轮不到官府来管。
想管很简单,把银子拿出来帮忙还债便可,但这些赌鬼,你今儿帮他还了,明天他一样还会过来赌得卖妻儿。
牛大勇早就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本来以为庄柔站在这里是想管这事,借机拿赌坊开刀整一笔银子。
但现在人都已经回赌坊了,却没见她有所行动,便有些不解的问道:“庄姐儿,我们就看看啊?”
庄柔看着他笑道:“是的,瞧一瞧。”
“我们不插手?”牛大勇有点不相信,她这次竟然就真的只是看看。
“走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比如洪州的风月场所。”庄柔说完便转身离开,牛大勇赶快跟了上去。
这洪州不比京城和豆湖县,那种华丽的风月场所很少,大部份都上不了台面,位置也都不好,最少是她这样的正经女子根本不会路过。
但庄柔还是在洪州县城中主要的街道都转了一圈,一直走到天黑,牛大勇都吃了两个烧饼填肚子,还饿得咕噜叫个不停时,她才说看够了要去晚宴。
牛大勇早就打听过在什么地方吃饭,一听她终于不瞧了,赶快领着她就往味全居跑去。
瞧他猴急的样子,庄柔只得快步跟上他,省得一会吃不到好东西,半夜还得买宵夜来补偿他。
两人赶到味全居时,晚宴已经开始了,大门口站满了各家的下人,还有各种马车停得路都没办法走了。
加上好多百姓听说大长公主家那美如仙童下凡的郡王,现任知州大人在此摆宴之后,跑到这里来看热闹,整条街挤得如同赏月灯会一般人山人海。
牛大勇急着去吃东西,加上体形巨大,走在庄柔前面如同一头河马,把人潮挡开奋力的往味全居大门口挤过去。
庄柔跟在他身后走得清闲,很快便到了大门口,牛大勇已经是满头大汗,但为了美味这点苦算不上什么。
门口也守着人,整个府衙之中外形最显眼的就是他两人了,想不认出来都难,便放两人进了去。
牛大勇只是个小应捕,自然不能和庄柔这种特殊身份的人坐一起吃饭,打了个招呼便赶快去找吴仁药他们了。
做为洪州第一个典史,知州大人的亲信和宠儿,虽然只是口头上乱封
的,也没吏部的文书,她问了声后直接向四楼走去。小郡王带着大小官员在上面,宴请了当地最有名望的人。
而三楼要近一些,等吃得差不多时,小郡王自然会下来见见各位。两层都是包厢,这层便被分成了两边,一边是人都一副瞧不起商人的样子。
这已经是常态,商人虽然脸上不显,但都在背后冷哼一声穷酸。
庄柔穿着捕头服一走到三楼,便被文人看到了,他们一见竟然有女人穿着男装出现,顿时便面露不满。
虽然小郡王才来一天,便他带个女人来当官还是在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洪州,文人都觉得宠女人也要有分寸,怎么能弄来当应捕,实在是有失体统。
见他们对自己侧目,眼神中有些鄙视,庄柔便直勾勾的对视过去问道:“看什么?对本典史有何意见,说出来听听。”
典史?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毕竟是小郡王临时起意,那些文人书生的脸色却顿时就变了,天要亡我大昊朝啊!
他们又气又怕,赶快拂袖离开,藏进了包厢之中,拍着桌子一直叹气,却又不敢太大声,憋屈得不行。
庄柔耸耸肩笑了笑,“傻样。”
她刚转身想要上楼,迎面就来了个面善的胖子,双手捧着个盒子笑道:“典史大人,我是万记米行的张多吉,不久前家中夫人得到红珊瑚金钗一对,便想给大人添个妆头,小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
“张老板呀,久仰久仰,这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就收下了。”虽然对方说得如此直白,就怕她不知道贵似的,庄柔也一点也不客气,拱拱手便接了过来。
“我记下了,祝张老板生意兴隆。”
张多吉赶忙拱手还礼道:“多谢大人吉言,大人喜欢便好。”
“自然是喜欢,我又不是男子,不爱这些饰。”庄柔笑道。
“那小人就不打扰大人了。”张多吉见好就收,和知州大人的女人说这么多话可不好,谁让这种场合不能带女眷来,只能他硬着头皮上了。
庄柔收了礼便上了四楼,而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到,文人叹官贪,而商人们却急了。
“这个可恶的张多吉,竟然来这么一手,在那女人面前得了眼!”
“我们怎么办,只给知州大人带了礼物,没给此女准备啊!”
“对啊,谁知道她真的会来。”
“现在去买已经来不及了,快找找身上值钱的玉或是金饰,还有银票也翻出来,有多少拿多少送上去!”
“你那些碎银子别拿出来了,一看就是凑起来的,像什么话!”
“还翻什么啊!派人去买,翠宝楼就在这条街上。女人就喜欢饰,快去买套头面过来!”
守在味全居门口的各家下人都被喊进了楼,片刻之后便有很多人疯狂的跑出来,向最近的翠宝楼奔去。
翠宝楼的老板也在三楼,后知后觉的现大家是往自己家的店冲去,顿时扑到窗口,对着楼下的小厮便喊道:“宝东!赶快回去告诉掌柜,那套八喜珍珠头面不准卖,你去拿过来给我!快!”
下面有人应了一声,飞快的跑走,他才松了口气坐了回去。心头却暗暗一乐,这生意来的就是惊喜,明天再包份银子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