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栗卷先是给另外两位室友发了讯息告诉她们自己回来了,也简单交代了一下盆栽的事,接着又给乔小飘发了一条讯息,告诉了她这个有点悲惨的消息。
总有一种辜负了室友期待的内疚感,这种内疚感大概很长一段时间挥之不去了吧。
小栗卷叹了口气。
面对碎成那样的盆栽风信子,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信心可以凭借她那点一知半解的知识帮助它起死回生。。
但是乔小飘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很激动的趋势,她只是回复小栗卷让她不用惊慌、没什么大不了,并把接下来的处理步骤非常详细地发了过来,包括在清理的时候要注意哪些细节、如果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找哪家商店老板娘求助诸如此类。
想到乔小飘此刻明明应该是很担心的实际心情,小栗卷的内疚感也就悦来越甚。
总觉得,自己应该为小飘做点什么才好。
所以,在外面雨打风吹的这个晚上,小栗卷一边清理被雨打风吹得很惨的宿舍,一边按乔小飘发来的步骤一步一步将受伤的风信子拯救起来。
然而,宿舍里怎么也找不到跟打碎的那个花盆一样大小的容器了。
这样的情况她和乔小飘简单说了说,但乔小飘只说没关系,稍微换一个小点的盆,等她回来再说。
小栗卷也就真的把风信子换到了一个小花盆里。
可是,即便是对盆栽学一窍不通的她也看得出来,用太小的花盆明显不利于植物的正常生长,乔小飘那样随意只是因为不想让这边帮忙照顾盆栽的她太麻烦。
但毕竟她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所以,她准备等到明天雨小了就出去重新挑一个大小合适的花盆。
这大概是小栗卷来纽约以来,唯一一次觉得这座城市安静的时候吧。
偌大的国际大都市,出了风雨交加的声音,静得可以数出她自己的心跳频率。
独处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容易想家的时候。
小栗卷打开手机,换算着西五区与东九区的时差,感谢山田亲太郎强势帮她下载的社交软件,她几乎可以随时随地与家里的亲人、朋友保持联系。
这两天出去玩的照片基本收到了他们的回复。
哥哥和嫂嫂知道她在外面玩叮嘱她要注意安全,山田亲太郎还趁机抢了夫妻俩一句台词;细田学长自嘲说商学部毕业的也不尽然都是栋梁,然后举了他自己这个例子;生田斗真夸张地发来一张金刚的图片并吐槽说和帝国大厦的高度不成比例。
那些被她惦念的人们也在惦念着她。
得到这个认知的小栗卷心满意足。
即便是,那位等了很久依然没等到回复的国民偶像现在仍没有回复她。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失落,真的,好吧,最多只是有点失落,是的,有点,真的就那么一点点失落,不是太多。
毕竟,从选择这条路开始,她就很清楚地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同样的,也没有什么问题是一个拥抱不能解决的,只要,他们还能彼此拥抱。
正是因为被那么多人挂念着,正是因为心中早就怀揣着坚定的信念,所以,哪怕此时此刻的留学生公寓只剩下大风呼啸、门窗哐当的伴奏声,小栗卷依然能够憧憬着明天安然入睡。
因为,明天,一定会是新的一天。
风雨过后见彩虹,这个道理,在纽约同样适用。
清晨,小栗卷推开窗户迎接到就是一派祥和与安宁,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入了梦境的爱丽丝。
但她并没有忘记昨天夜里,面对风信子时曾下定的决心。
她将乔小飘提到的那家园林小铺在地图上找了出来,并迅速地在手机上定了位。
那条街离她们的公寓并不远,但并没有直达的公共交通工具。小栗卷认为,与其坐两站路下来走十分钟,倒不如一开始就选择步行三十分钟。
手机地图的指引可能并不算特别顺利,但也不会太离谱。小栗卷绕了差不多快五十分钟,走到目的地之后才发现,哦,原来中间有些曲折坎坷的小道完全可以从旁边的康庄大道通过的。
这,大概也正是人工智能与人类智慧最大的差别所在吧。
被乔小飘称为园林小铺的地方在一条有点历史的巷子里,小巷的两边几乎都是各种花鸟小铺,与世隔绝的地方鸟语花香,这大概才是真正的爱丽丝梦游仙境。
乔小飘提到的那家店很好找,因为老板娘也是一位黄皮肤黑头发的东方人,小栗卷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然后将自己的来意简单作了说明,并展示了昨天拍摄的风信子的照片。
老板娘耐心地听完她的叙述之后又非常热情地询问了盆栽更详细的情况,认真地帮她重新挑选了一个花盆。
花盆大致是不比上一个精致,但从大小上来看,它绝对是最适合风信子的。
经过与老板娘的一番深入交流,小栗卷越发觉得,看起来好像很普通的盆栽其实也是一门很深奥、很有趣的学问,如果有可能的话,等她回到日本,也要试着好好打理一盆属于自己的盆栽。
唔……有些坑啊,大概注定是掉进去就出不来的吧!
抱着花盆、盘算着要不要入盆栽大坑的小栗卷从商店出来后按着手机导航路线往回走,可是,来的时候就差点把她绕晕的手机导航又一次成功地将她绕晕了。
越走人烟越稀少是怎么回事?
越走越感觉离公寓远了不少又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明明就是按照手机导航走的啊!
难道说,人工智能已经不靠谱到这种地步了?
好吧,好吧,那就收起手机,充分发挥人类最原始的智慧,动嘴问人吧!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周围一个正在营业的商店都没有?虽然说这几天确实是假日,但纽约街头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真的有这么难找吗?还有,还有,为什么就连行人都只在对面和前方路口处才能偶尔看见两三位!米国真的就有这么地广人稀吗?
正当她抬起头四处寻找各种可能会有用的指示牌时,她忽然感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卷过。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难道又要像昨晚那样来一场狂风骤雨了?还是岚要来纽约开演唱会了?当然,这第二个笑话其实一点也不好笑。
不对呀!
为什么风一过,瞬间就觉得左边肩上轻了很多呢?
小栗卷低头一看--她的单肩包不见了!
前方呼啸的不是狂风而是飞车党,纳尼!在纽约居然也有飞车党?
抱着花盆的小栗卷已经顾不得形象不形象,拔腿用自己体育课考试时的速度飞奔着冲向那辆抢走她东西的摩托车。
只见那群飞车党风骚地玩了一个漂移,下一秒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而他们拐过去的地方,是一条根本就没有人经过的僻静小巷。
小栗卷扶着膝盖喘了口气,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可能造成的损失。
因为一开始就只是准备出来买个花盆就回去,所以包里装的东西并不多,有她的钱包,钱包里装着目前为止所有的现金,但没有卡,还有她基本上随身携带的可以证明身份的学生证,以及公寓的钥匙,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手机。
如果追去更偏僻的地方,小栗卷真的完全没有信心自己可以活着回去。
如果不追,她就一秒钟变成身无分文、有家进不去门、举目无亲的流浪汉了……
但是,流浪汉至少还能活到有可能翻身的那一天。
也就在她撑着膝盖思考各种人生哲理的时候,前面拐角那家正在营业的餐厅里走出来了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餐厅的领班,她稍微询问了几句再结合自己刚才目击的情况帮忙报了警。
紧接着,小栗卷居然听见了熟悉的日语。
“被抢的是什么?”
小栗卷一抬头,看见了鼻孔朝天、永远居高临下的池田同学,他的旁边站着一位比他更瘦但并不是那么趾高气昂的男生。
“包,”小栗卷并不认为跟他一来一往的对话会有趣,所以尽可能终止对话的可能,“里面有现金、手机、钥匙、还有学生证。”
证件才是她最担心的,丢失了证件又要麻烦负责人和学校不说,有可能还会在纽约街头随时随地造成误会,但幸好她并没有随时带驾照出来的习惯,至少在众多的麻烦当中省去了一个麻烦。
警察果然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但他们只是遗憾地表示,那伙飞车党是惯犯,丢失的财物找回来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他们会努力。
针对这一点,小栗卷心里其实也早就有准备。
在异国他乡碰到这种倒霉事,她又并不认识电视剧里美作玲那样叱咤黑道的人物,别说找回她的财物了,就是找回她那个单肩包的尸体估计都不可能的吧。
接着,就是警察例行确认小栗卷身份的时候。
不出预料的,小栗卷根本没办法证明她是来交换的留学生。
明明证件都被抢了,她要用什么证明?可以求助公寓管理员吗?如果,管理员记得她的话,或者,管理员记不住她但可以调取公寓监控录像的话也能稍微证明一下的……吧?
但是,比起她这笨拙的想法,显然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是我同学。”永远鼻子朝天的池田同学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而他旁边的另外一个男生用熟练的英语与巡警聊了起来。
纽约的警察第一反应就是问小栗卷是不是真的认识他们,感觉像是在排除两个男生是骗子的可能性。
小栗卷也就干净利落地介绍说自己跟池田一样都是日本过来的交换生。
紧接着,与池田一起的那位男生用流利的英语地向警察说明,如果需要核实身份可以到学校的官网查询或是致电学校的对外交流办公室。
而他已经在手机上打开了学校的官方网站,公示出来的交换生里确实有池田和小栗,接着警察又联系了交换生这边的负责人,在确认的同时也简单说明了情况。
事情解决得还算顺利,最后是警察跟着三个人一起回到留学生公寓的。
虽然对拔刀相助的池田心怀感激,但小栗卷还是不太能接受跟那样一个高冷星人同行,所以,她是由衷地感激着送他们回来的警察蜀黍的,并在最后冲着警察蜀黍连续说了好几声“谢谢”。
然而,千算万算,她还是算漏了,回到公寓之后压根就不可能不和池田打交道的啊!
更让小栗卷感觉惊恐的是,池田居然帮她联系了管理处,但碍于今天是假日,钥匙的问题只有等到明天才能解决,但负责人已经帮小栗卷联系了之前接她的学姐,她们宿舍可以暂时“收留”她。
没人能够理解小栗卷当时的心情,她就那样惊恐万分地看着池田利索地、公事公办地完成了这一系列的程序,最后冷冷地说了一句:“身为同学,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说真的!在今天以前,小栗卷甚至认为这位姓池田的同学肯定连她跟他是校友这件事都未必记得的,更别提知道她的名字这种简直天方夜谭的幻想了!
就在小栗卷呆滞着思考到底要不要友善地对待校友的时候,与池田一起的另外一位男生用他那低沉温柔的嗓音笑着说道:“如果学妹准备翻墙回房间的话,我们确实帮不了你。”
可这温柔的日语说出来的却是一点都不让人感到亲切的美式幽默。
所以小栗卷没有笑,池田更是压根就不知道怎么笑。
“Sorry,请别介意我那不太好笑的玩笑,”男生笑容温和,既有日本式的谦和谨慎,又带着美利坚的随性自由,“学妹你好,我是池田君的朋友古川,Nicetomeetyou!”
小栗卷知道,这么自然就称呼她为学妹的人、又是与池田这种庆应BOY关系很好的人,当然只可能是另一个庆应BOY。
只是,古川这个姓氏,她是不是曾经在学校的哪个地方见到过?
所以她也很有礼貌地用敬语打起了招呼:“您好,我是文学部的小栗卷,今天非常感谢学长的帮助。”
“举手之劳而已,”古川摇了摇头,“学妹不用这么拘谨,既然是在纽约,我们就应该用米国人的打招呼方式不是吗?”
小栗卷愣着不知道这个梗要怎么接下去。
池田依旧板着脸,“学长,你的时间好像快来不及了。”
古川认真地看了一眼手表,“那我就先走了,对了,学妹,如果在纽约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哟,呀,忘记你现在没有手机了,没关系,你可以托池田君转告我。”
小栗卷就那样依旧完全GET不到任何点地目送着学长的背影离开。
然后,身边的池田突然低沉地说了一句:“古川学长是从纽约学院考进理工学部的。”
还真是吝啬语言的人,意思就是说古川学长高中是在纽约分校读的吧。
可是,小栗卷并不觉得自己还会在纽约遇到什么问题,也并不觉得池田会乐意帮她转告。
“你就算有事也别去麻烦学长,又不是自己不能解决。”池田丢下这句完全不让她反驳的话转头就走了。
OK!如果这是高冷星人关心同学的方式,那好,她接受,接受可以了吧!
本来丢东西就已经够心塞了,再因为这种不知道应该感激还是生气的同学心烦,实在是太不划算了吧。
可是……谁能借她个电话打打?
不、不对,就算借给她电话,她也不记得室友的号码呀,她现在能背出来的也就只有爸妈、哥哥以及松本润的电话了吧。
可是,难道要让无线电波漂洋过海就只为了向他们传达这样糟心的情绪?
那可不行的哟!
既然长大了,就应该自己去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