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注定的不眠之夜,注定的曙光来时的白发苍苍,似乎一切已经漫过了云山之际,没有人可以去阻止这一切,而这一切的短暂安宁,又将被霎时打破.......
照样如同前夕的黎明在微光之中亮起,除却照亮了彼时我与他相对的目光,也照亮了一丝丝墙壁上的阴影,可是就在那一刻想要开口的勇气后,在一秒之间里,我仿佛已经等待了很多年似的,几秒之后的时间里,将不复安宁。
“新的消息,新的消息,南京被轰炸了!南京再次被轰炸了!”不知是谁打破了这一切的安宁,也从梦度般的画面里,打消了所有将要言述的话语,不知怎的,那一刹那间,连日以来我忍受的所有,我所期望在心里一直有的,突然间似乎山崩地裂了,我每时每刻都在想起的亲人的音容笑貌,连着我大脑里突然的回忆所钝痛起来.......
“荣围国!”我随着刺耳声音后一刻间朝着他说道。
“南京,南京!”我看着他,一直到我站起身来,我都在目光对视于他,我眼角的泪是否还未干,我脸上的痛楚,我心里的悲泣,一一映在此时间,就好似多一分即将击垮一般。
“护士,护士!护士!,快来,护士,护士,伤员到了!护士,护士!医生医生!”
“救命救命啊!”
“啊!”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之时,与外面不同的是我们的平静,平静下,我一直看着他,眼神似乎能穿透这里的面容,似乎可以直接进入心里,深深的悲怆!
“我走了。”几分钟后,我转过身,快速走出病房区,准备去外面接受伤员。
“孔笙!”突然间,他在后面低哑着声音费力的大声叫道。随接着的我停住了脚步,直直的立在那里,眼里的汹涌再次夺眶而出。
“你记得活在这里,无论生死两难多么复杂,无论旁人命运都将如何,你记得,你要活在这里。一定要活在这里。”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后的那些瞬间里,我已经走出了病房区,我从容,稳妥,专注的接收着伤员,在嘈杂的四周,在哭嚎,似在炼狱一般的环境里,安静的分类伤员,安静的缝针,安静的换药,似乎周遭的一切皆与我不同。但事实如此之中,我却在这里,没能逃脱过一分一秒,甚至于,每一天都在生死之中煎熬着。
同我一样,每天走在生死线的还有更多的人,每一个人都在拼命的活下去,可有时候,活着又是那么痛苦......
连续两日,每天的新闻都在快速的报道着,南京的实时状况,每一天的南京都在受难着敌人的飞机轰炸,轰炸着我们的心脏,轰鸣过我们每一个有血有肉的中国百姓的心尖尖。
外面在轰鸣的声音,与南京家里断了音讯的声音,回忆在脑海里过渡着,上一次的所有呐喊,哭泣的声音在流转,旁人的嘈杂声音,无数的人在喊着救命,今时的上海,今时的这里,今时的南京危难,今时所有的这一切,深深的折磨着我一直克制住的所有,忽地好似都要马上喷涌一般。
而临近深夜里,查巡完最后的病区时,我再度站到了重伤的病区门前,一度的沉思在门口,不敢迈过去,久久不能平静心里的翻涌。
静刻了半响后,终于算是抬起了步子走了进来,我的眼神望过去,看着他侧躺在病床上,墨色般的沉寂之中,透过窗子望着远处的月光。
“荣长官。”我站在一旁,轻轻的叫道。
“今晚的月光比起前几日好了很多。”荣围国淡淡的开口,像是给我说,又似乎在喃喃自语着,我顺着他的目光同样的望着远处的繁星点点里的一丝光亮处。
“今天,是南京被轰炸的第三天了。”我说道。声音里透着无比的疲惫。
“恩。”荣围国还是刚才一进门的姿势,安静着不动,他应着声,却继续的平静下去。
“荣长官,你上次给我说,你想告诉我,你没有说完整的,我现在都准备好了,你说给我听吧,这里没有旁人了,你住在这里的这几天,你比我还清楚,你看,你旁边的床铺今早都空了下来,你知道的,他们,走了。”我断断续续的说道,眼神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也跟着突然的毛躁了起来,在紧张,不安之中的涌动着。
话音落下时,他还是那样的姿势,丝毫未动过,他的眉头似乎又轻皱了起来,片刻后,他忽然间转过头来,看着我,看着我一脸的泪,看着我眼里的所有悲泣。
“孔笙,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都晚了。”荣围国低沉的语调似乎在渲染着一个多么糟糕的现境。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我看着他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于是我上前了一步,离他更进的距离里,我直直的看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的表情动态,可是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动态而言。
“你都知道什么,你说过要告诉我的。”我不断的重复着,看着他的无动于衷一般。
“你要告诉我,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你看看啊,荣长官,这里每一天都在死人,这里的每一刻都在死人,药品,人员,战事,都在消耗,你听见这里的鬼哭狼嚎了吗!这里每一天都在上演着人间炼狱啊!我已经心死了,我已经快被煎熬的疯了!如果不是南京在牵动着我,如果不是我阿妈,阿爹,我的所有家人,我不会活到现在,你比我还清楚,我们都经历过什么,这样的战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我说着话,突然不管不顾的冲到了病床前,我拽住了他的一只手,死死的捂住,我眼里,心里的每一秒,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无限的悲涌着!
我低着头,我不再看他的眼神在此刻是一种怎样的震惊,我不看任何,我只知道,这么久的压抑,这么久的克制,这么久的种种循环,我已经要疯狂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孔笙了!
“我求求你,告诉我这结果,我不想再像上一次,突然间的谁走了,在我面前死亡,在我面前倒下的重复了!”
“好吗!好不好!”我还是一个劲的双手捂住他的手,我半跪在病床前,我的声音充满了无限的悲呛,我的言语,我的思考,我的心思,我的冷静在这一刻,全部塌陷了,沉沦了........
“孔笙,你别这样子,我们都没有办法。”荣围国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静静的流动着,静谧的终止了。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吗!我们每一个人的结果吗!”半响后我失望透底的喃喃道,顺势间我放开了双手,一只手强撑在地面,准备站起来。
“孔笙。”下一刻在他叫我名字的瞬间之时,也忽然间的拉住了我的另一只手,我随即抬起头惊讶于看着他的表情。
而荣围国此刻已经不知何时的勉强半坐了起来,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处,皱着眉,墨色的眼睛紧紧的看着我,另一只手狠狠的拉住了我,在他的眼神里含着莫名的隐忍一股悲呛再次传到了心头处“你这副丢了魂了样子,还怎么自己坚强了,你口口声声自己曾说的坚强!”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眼下南京与这里只剩军方的互相通信了,我尽力帮你一试,好吗。”
他看着我,满眼间的痛楚,他捂住自己的伤口处,满脸的汗,借着月光的透窗而来,那么坚定。